元旦晚会前的中午。教室里堆放着苏岑从舅舅歌厅借来的音响,我把光盘放进播放器里,坐在空无一物的书桌上,练习着晚上要表演的曲目。我看着屏幕,对着话筒低声吟唱,不是很难把控,我心下想,忽略了推门而入的同学。这会儿来教室的人很少,估计是上来清东西的吧,我盯着屏幕,下意识的晃着垂在半空的脚。良久,我感觉到有人注视着我,收了话筒朝目光飘来的方向看去。苏岑扯着嘴角笑着,一时忘了收敛神情。教室里就我二人,再看一眼他还是微微笑着,不似窗外凌冽寒冷的冬风,也不像一开始见面的冰冷刚硬。这人今天的神情倒像开了窍的痴儿,也像融成清水的山巅积雪。伴唱依然延续,副歌部分的句子让人生疑:“谁让你动了我的弦,这次一遍又一遍。檐下燕,替我飞到你身边,谁让你我静似月……”我见他眼神里的笑意越来越浓,不自在的别过头,等着副歌结束再来一遍。单曲循环的让人局促不安,我不知为何心下有点慌乱,可能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带来的尴尬,也有可能是那天被他发现我鬼祟行径的不自然吧,我心下想。嘴里唱错了词,那人轻笑出声。“梁炎,你过来一下。”难得的温柔出声,还是有些牵强和居高临下。我迟疑着坐在桌子上,停了晃荡的双脚,不理会他继续唱着歌。我再唱已经没了声音,看着某人幸灾乐祸的拔了话筒线,我气鼓鼓的看着他,走向音响处,想要接起来那根线。我还未动手,已经被他牵了衣袖走向后排的座位。还未到晚上,教室后面桌子没有并到一起,苏岑看了一眼不甘挣扎的我,低头从书桌里拿出了一个粉色的礼盒,上面扎了粉色的礼花。难不成又要我去送给谁?我心下气恼的想,撇嘴看他,只见他耳朵慢慢变红,薄唇轻启道:“新年快乐。”我愣在原地,看着礼盒中间的心形露出白色的毛线,我不知道该如何回话。是送给我的吗?我无声抬头看他,心跳被音乐遮掩下去,我也听不到他心里真实的声音。“拿着。”他牵起我的衣袖把礼物放进我的手中,低声道。我看着手里的粉色礼盒,第一次觉得苏岑不再那么烦人。“谢谢。”我大脑空白了半晌,涩涩的道出二字,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的好意。“这本书拿回去看,我很喜欢。”他拿了绿色封皮的《中国当代散文荟萃》递给我,脱落的烤金书名昭示着这书已经被他看过多次。我接过手,对于曾经的优秀学霸抛来的武功秘籍我很感兴趣。“不用着急看完,你可以一直留着它。我先回去了,你好好练习。”他拿了书包,笑着转身出门,我听着门咔嚓轻响,自己还未回过神来。
又是一年末尾时,又是一年重启日。我从不庆祝结束,因为它代表新的开始。而新的开始也将会是新的结束。时间周而复始,生命灭了又生。过往似水,将来似雾。我要做的就是奋力前行,风雨兼程也不退缩。教室里气氛热烈,几个月前的陌生疏离已被熟悉代替,大家玩闹着就像高一那年的晚上,可我知道有好多事情已经变了。再看角落的位置,舒冬已经不在那儿了。当初和我闹别扭的舒冬、利用我而不觉抱歉的苏岑、璐璐、梁飞羽、杨清风……除了那人,他们都已经离开,就像从来不曾遇见一样。我心下微有感伤,冬天总容易叫人悲凉。我复坐在门口,身边的是宋婉婷,唐宋坐在于雪瑶身边,嘻嘻哈哈的笑着,喝着汽水磕着瓜子。我见她如此乐活,再看宋婉婷抱着怀里的纸花笑着,我也不由的扬起了嘴角。“谁给你送纸花,有创意啊。”我打趣道,“有个辣椒创意,我花粉过敏,那傻子天天的折花,也不知道一个大男生哪来的耐心。”宋婉婷虽然嘴上嫌弃,但看得出来她很享受这种“痴情努力”的傻子送上的元旦祝福。“别白吃枣还嫌核大,见好就收。”我低声道,看她目光闪着窃喜,我下定决心晚会结束就告诉她事情的真相。即使她对我说谎,我也懒得深究,毕竟和我没有关系的事情我不想浪费精力去思考对错得失。唐宋和文艺委员表演了小品,长得人高马大的白脸男生表演了一个单口相声,场地太小不足以施展拳脚,舞蹈都是三四人的小组合。到我的节目,文艺委员放了音乐,我虽然迟疑胆怯,但看着开头的那三个点马上消失完,我快步上前接了话筒就开嗓吟唱。幸好,肺活量傲人的我稳稳开口,客观的讲第一句很像原唱。低音的部分有点勉强,唱完第一句,整个人慢慢沉下来。“流水浮舟你在深夜的那一边……还以为各自两边只能做蝴蝶……唤醒了孤单随风潜入夜……”副歌部分小提琴带了一丝哀婉和忧伤,掌声哗啦啦地响着,我笑看着周围的人,苏岑站在离我四五步的门口,手里拿着一只布扎的玫瑰,妖冶红艳。我双手捏着话筒,转眼看向屏幕,等着合适的切入点开口。“谁动了我的琴弦……”刚开口,我还未唱出下一句歌词,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人抱得极其用力和紧张,只一瞬便放开。我看着眼前的黑暗消失,抬头只见苏岑笑着把玫瑰放进我的手里,眼神直白的让我慌乱震惊。同学们起哄着打口哨,我为了掩饰慌乱,嘴里仍旧唱着歌谣。苏岑出了教室,路过窗户时眼神又变回了深邃和神秘,叫我看不清。一首歌何时完结,我没去注意,只是听着老干部让我再来一曲,我扯出虚假的笑容摆手撤退。落座,我拿着手里的玫瑰,看着宋婉婷阴云密布的脸。递给她只道:“苏岑最爱看我被人取笑,更何况这还是个布的。你花粉过敏,他应该是想让我转交给你。”我不着痕迹地辩解着,言不由衷地安慰着身边掀翻醋坛子的姑娘,心里郁闷,鬼知道我有什么好交代的。苏岑变着法的整我,还要我背锅,我心里苦啊……“真的啊?”她扶了一下眼睛,扔了手里五颜六色的纸花,接过去笑着道,抚摸着那假花似有生命一般。我装作诚恳的点头,只想快点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