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丝扶着他一直走到马厩最里的那个隔栅,从马厩里搜集了些不那么潮湿的干草铺在泥土上,让他可以稍微舒适地躺在上面。摸黑干活让她的手指划伤了好几处,不过她没有心思理会那些,只小心翼翼地确保自己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
尽管雨声能够遮掩住绝大多数响动,但她还是谨慎地履行着维克最初交待给她的任务,不要慌张,听从他的命令,不发出任何声音。
安置完维克她特意出去巡逻了一圈,在破坏并遮掩了他留下的血液以及任何可以追踪的踪迹后给弗兰切去了电话。
所幸信号是通畅的,电话很快接通,听到弗兰切的声音让她几乎哭出来,但她还是尽量平静并简洁地讲清楚了眼下的状况和所处的位置。
在得到弗兰切的保证后她回到马厩,关上隔栅的门,在维克身边坐下,握住他的手问:“你还好吗?”
维克清楚自己的情况相当糟糕。同样是被□□击穿了腹腔,但他这次至少比上次多挨了两颗子弹,腹部应该已经被打成了筛子,否则失血速度不会这么快,他也不至于连行动都得依赖别人。
他感到浑身冷得发抖,但更严重的是尽管凯丝用绷带绑住了伤口,血液仍然因为创面过大而在缓缓向外渗——如果失血过多,即使是他这样的恢复速度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
但他没敢告诉她这些,宽抚她道:“比刚才好多了。”
凯丝忍不住一阵哽咽。
她知道他这么说只是为了让她安心,她看得出他根本不好,因为刚才在船上的时候他身上的绷带还基本是白色的,但现在已经彻底被血浸透了。可她既不是专业的医护人员也没有任何医疗技能,她唯一能做的只有请求支援,然后守在他身边陪着他度过难关。
她攥紧他的手,“我给弗兰切打了电话,他说他们会很快赶过来,你得撑到他们过来的时候,好吗?”
维克压下□□点了点头,他很想告诉她她做得很好,说上几句鼓励的话,但疼痛让他最终决定省点力气。
“我会陪着你的,我不会再让那些人伤到你。”凯丝听见他隐忍着痛苦的喘息,摸到他越来越孱弱的脉搏,那让她再也无法控制心中的焦虑和害怕,啜泣着说,“我不许你离我而去,我根本接受不了失去你……”
维克感到心疼,抬手抚摸她的脸颊,擦掉她涌出的泪水,“别哭,宝贝。”
没错,她不该这么脆弱的,那对他来说一点帮助都没有,反而会加重他的担心,让他为此耗费毫无意义的精力。
意识到这个她连忙揩去泪珠,收拾好情绪,警告自己要振作起来,问:“你冷吗?”
“一点。”维克蠕动了一下嘴唇。
凯丝从他的唇语读出了他的意思,随后反应过来他们都被雨淋得湿透,他失血过多,没有热量来源,感到冷是理所当然的。但她不可能生火给他取暖,也没带多余的衣物出来,最后她只能在他身边躺下,小心地避开伤口将他抱紧,用体温一点点温暖他。
她的坚强和对他不离不弃的守护让维克感动得心潮汹涌,他的手摸到右边裤兜里突起的那颗钻戒,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掏了出来。
虚弱和紧张让他好半天才艰难地开口,吐出每一个字对他来说都像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但他还是强撑着断断续续地说:“我本来打算在你生日那天带你过来徒步,然后在这儿向你求婚的。我知道,现在或许不是个合适的时机,但我怕再不说,有可能就永远都没机会了……凯丝,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拿着钻戒的手在发抖,凯丝坐直身子,看到黑暗中闪着光亮的钻石和他轻颤着但充满了期待的瞳孔,激动、幸福和心痛同时涌了上来。
她感到胸口一阵发紧,就像有什么要冲破胸腔,使劲捂住嘴才没有让自己哭出声来。
即使他没有单膝跪下,即使周围不是精心安排的完美场景,也没有鲜花和香槟,但对这个刚刚用生命保护了自己的男人,她从没有比此刻更想要与他共度一生。
她压抑住大哭的冲动,拼命点头,用好不容易才发出的气声回答:“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感谢上帝她没有拒绝。
维克擦掉钻戒上的血,拉过她的手为她戴上,将她的手背送到唇边。
但那个吻最终只是蜻蜓点水地落下,她的轮廓开始变得模糊,他用尽最后一点力量看清她,竭力说出那三个字:“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