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环她在怀里,一页一页的看着画。
第一幅是:一枝杜若花,题着:千里共如何,微风吹兰杜。
再一副是一间茅草屋子,屋前屋后种着杏花,屋前一架木桥,桥上落满杏花,下着濛濛小雨,烟雨朦胧中,一个人穿着蓑衣斗笠走在桥上。旁边写着:一蓑烟雨任平生。
“这个意境最好,尤其这杏花。”
“杏花,烟雨,最有春天的意境。”
芷郁笑道:“我也这样想,我有一处别馆,里面种的都是杏花,专为春天赏花。今年过了花期,明年带你去。那时候听戏最有趣。”
雪蔷微微一笑,心想,就是扔下我,陪任素节去那里赏花的。
外面淅淅下起雨来。
“下雨了,真好。”
“你这么喜欢下雨。”
“春天的雨,每一场都难得。听雨,读书,饮茶,最好了。而且我一只想着……”
“想着什么?”
雪蔷娇羞的笑着,却不说。
“快说,不许淘气。”说着咬着她的耳朵,手乱动起来。
“我是想,难得有雨,有闲暇兴致读书饮茶,要是能和心上人一起,就最好了。”
“那是我了?”
“我没说。”
“那不是我还是谁呢?”
雪蔷听了心里犯别扭起来,他并不知道她过去就喜欢他,若是以为她是父命难从,要么以为她是有意讨好他,要么以为她另有所属,这就最糟糕了。可现在也不是表白的时候。
芷郁也顾忌她对自己的心意,到底这是白璨的女儿,不能大意。
两人各怀心事,又翻了几页,河面上漂着一只破旧的船,岸上白茫茫的杏花,花枝上一条破旧的白绢子漂着,不知道已经在哪里多久。旁边一句:十里扬州,三生杜牧,前事休说。
芷郁见到这里怔住了,他久久不出声,她回过头,见他眼中无泪,却渺远哀伤。
“怎么了?”
“没什么。我也……很喜欢这句。你也喜欢?”
“嗯,仿佛见到宿命。你看这旧绢子。你是想到了什么吗?”
“是想到,又什么都不是。”
每次读到这句他都有种特殊的感觉,却又说不出什么。是他自己,还是想到他母亲。
芷郁笑道:“没什么,都是别人的事,我们只说我们自己的。”
他让她枕在他腿上,这样更舒服些。这样搂着佳人读书夜话还是第一次。毕竟才智够得上和他深谈的女孩极为难得。
有一幅画,深夜里一座石桥,四下荒凉,桥下血红的芍药花。
“二十四桥扔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芷郁轻轻读着,道:“这幅的意境有些触目惊心啊。”
“好像奈何桥下的彼岸花,血红一片,指引着魂灵,到黑暗的地方去。”
“就是这个意思。”他握住她一只手。
“读到这句就会想起杨帝,意气风发,宏图大略,三下江南,几入夷狄。当初二十四美人桥下吹箫,何等浪漫飘逸。最后身死人手,受万世诟病,留下千古骂名。”
“不过人生在世,无论对错,只求对得起自己的兴致,何必在意身后。要那么多人称颂褒赞有什么意思,成了无趣的神仙,有几个人懂得自己也就够了,这样的人才有趣。”
“你这个丫头,真是够邪魅。”
雨还下着,檀香袅袅,温香暖玉。他揉着她一只手道:“你喜欢老庄,我也最喜欢。喜欢里面那句话。”
“我喜欢那句……”
“什么?”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他的手僵住了。
“你觉得很奇怪吗?”她小声道。
“一点不奇怪,我也最喜欢这句。只是你这个小家伙,怎么好像能钻进我心里去。”
雪蔷欣喜,若是两人这样相契再好不过了。只是他这话,是不是以为她故意下了功夫,有意要讨好他。
“进的了王爷心里的也不是我。”
“你这小家伙,这是吃醋是不是。”
“我怎么可以呢?”
他也躺下把她抱住,在他耳边道:“我喜欢啊。”在她唇上吻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