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蔷薇_作者:玉藜(23)

2018-10-05 玉藜

  这一日正在案头看下面呈上的配方。抬头他悠悠踱步进来。

  “你,怎么回来了。”她见了他好像从天而降。

  他微微笑道:“离开这些日子,回来该来看看。近日公务可是忙碌。”

  “啊。”她第一次和他这样拘束。因为他的温和关切是这样的例行公事,说的都是场面话。

  “事情虽多,你也要保重身体,不要太劳累了。”

  “是。”

  她低着头,眼眸低垂,样子仿佛受了很大的委屈。他见了又要动心,还是硬下心打算冷一冷。

  除了白天到衙门看过她一眼,就再也没到她房里去。任素节和她母亲堂姐却至此没事就往府里来,俨然到自己家里。

  白粲送了许多名贵东西给她,见了面一反常态,嘘寒问暖,说了好多关切的话,比这二十余年一起还多几倍。雪蔷奇怪她父亲的殷勤,自己现在正失宠,他是认为她还有获得黎王宠爱的希望。

  白粲临走道:“雪儿,凡是总要有个防人之心,若是实心实意,自己将来怕没有退路。要知道,只有骨肉至亲才是你的靠山。”

  她知道他是不满她正经替芷郁做事,把蓝魂硝的新方法给他。

  “我知道。自然是父亲和我最亲。”这话说的恭顺,心里却是气话。

  她的话很快被芷郁知道,他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冒火。她还是把白粲当做自己的依靠。也是无可厚非,那到底是她父亲。他隐隐感到自己被蒙蔽,白粲只这一个女儿,自己怎么会傻的相信他对女儿毫无感情。她说的三五年见一面,没有十句话,这次何止十句。

  芷郁的心好像从很高的地方落下来,自己这样傻,被她蒙蔽,被她骗了。

  她更加见不到他,他常在府里设宴请任素节几个吃饭听戏,赏花有过几次,她们兴致不高也就都成了听戏。只是从来没有请过她,好像她也不配去,根本不算他什么人。

  两人自从在一处就整日黏在一起,他一直陪她睡,现在就只她自己睡。一次读到一句诗:唤起两眸清炯炯,泪花落枕红棉冷。这些闺怨怯空房的诗词读过无数,但从没往自己身上想,这是第一次。

  一天她难得闲下来不用去衙门,坐在厅里看丫鬟们收拾东西。她屋里的下人也不似以前活跃,一个个噤若寒蝉,谨慎小心,深怕触到她眉头的样子。

  那一瞬间,她感到天崩地裂。自己是失宠了吗,没错,她失宠了。很快他就会为了任素节把她赶走,王府再也待不下去了,这屋子住一天少一天了。

  她恨自己,不该让自己闲下来,闲着就有时间冷静的想事情,越想越可怕,可是又什么都改变不了,除了熬心什么也得不到。

  又一次有话传到她耳朵里,说任老夫人说她的仙雪宫建的地方最好,夏天不那么热。她心想到不了明年夏天就要给人家腾地方了。

  夜里睡不着,加了一层被子还是睡不暖。披着衣服下床来,窗户被吹开了。窗口的梧桐树刷刷的落叶子,深怕叶子落不完一样。月光里她环顾着屋子,自己的行礼要搬走需两三辆车的样子。

  雪茸也没有睡,跟着她在窗前坐下,一个忧郁洁白的身影。

  雪蔷失眠很严重,有些苍白憔悴。当初得宠时琼台的人对她多奉承讨好,现在见她失宠,也怪怪的。她觉得自己也快变成一个怪物。

  一次他来琼台,她正在芙蓉花里看今年成色,回头刚好和他照面。她脸色比过去更白,样子疲惫憔悴,黑着眼圈,夜里定然睡不好。她的眼睛亮亮的,不是欢快,却是要哭一样。

  他很想过去一把抱在怀里,还是狠下心来。

  回到酿薰司,有人禀报说舅爷来了,雪蔷抬头见是白羽莼。

  白羽莼是白粲的义子,人扔在白府门口捡来的。白粲收他做义子,为人德才兼备,很有佳音。他小时候白粲对他也十分苛刻,见他成人后人才可造,为自己做了不少大事,才被看中。羽莼知道他义父的为人,但念及养育之恩,还是尽心替他效力。

  虽是她父亲的义子,雪蔷自幼养在外面,还是十岁那年在府里见到他。两人年纪相仿,还挂像,攀谈几句性情相似,倒也很像兄妹。虽不常见面,但一直没有短联系,久别重逢从不会生疏。雪蔷深交的朋友不多,男子也就只这一个干哥哥。

  “你怎么来了。”

  “和老头子一起来的,我想刚好看看你过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