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闹一场就出了气,随你闹。只要不伤了孩子就好。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性子,什么事都是藏在心里生闷气,瞎猜疑。”
他头埋在她颈窝里黏人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心里只是你一个。此刻的话若是有一字虚言,要我天诛地灭。”
“你又胡说,你明明知道,你有什么不好,我也是要随你去的。只是怕你寿终正寝那日,陪的人少不了。你愿不愿意留个地方给我呢?”
“地方都是你的,哪里有别人。”
“身后事哪里是自己做得主的,也要听儿女的。也不知道这次是儿是女。”
“你不要瞎操心,儿女都好,只要是你生的。”
雪蔷转过身去,淡淡道:“我想着,玄儿是女孩也好。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你不是久居人下的人。将来就是不娶任素节,也要娶个出身高贵的王妃。那时候我就该走了。我这个人生来就是出身下贱,又自命不凡的好笑。我受不了你有别人,也不想毁掉你我一心一意这几年。孩子自然要跟你的,只是你有了嫡出的子嗣,免不了要忽视他们。女儿或是找个好人家,或是愿意像我出去作官,也都好说。只是要是儿子,脾气像你,怎么肯甘心?那就有闹的了。不是他闹翻你,就是你处置了他,我真的不敢想。”强忍着不哭的,还是忍不住哽咽起来。
芷郁听了如摘心去胆,万箭穿心。
“我怎么会,别说你要离开我,也别说庶出,我听了难过。你生的孩子我每个都视作珍宝。现在不能把你扶正,将来是早晚,你姑且忍耐几年。”
她转过头来,早不哭了,笑道:“我读到过一个故事:有个穷人,老天爷可怜他,要他过几年富贵日子,把一个富人的家财借给他。说的明明白白,只是借。他接了家产,吝啬无比,恨不得只入不出,后来活到寿终正寝,把剩下的家产又还了人家,算一算,当年借了多少,现在还剩下多少。我想着我现在,不过是借的你。”
“那这中间的那几十年又算什么,可以权当什么都没有。”
“自然是不可以,只是你一生中的几年,是我一辈子。结果都一样,还是要还给别人,我到底没有那个福气。”
“我不是她的,过去我只是我自己的,现在我只是你的。我是你的一生,你也是我的一辈子。遇见你之前,我从不信相思,遇到你之后,才知道什么是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她听了心都化了,道:“我过去也不知道你这样会说话。反正你说的我都是喜欢的。”
“我是认真的。无论如何,我要你陪我一辈子。咱们老二,儿女都不重要。女儿更招人疼,只是总要有个儿子,将来我百年之后接我的位。我说了我的孩子都是你生的,你不用急。”说着小声在他耳边坏坏道:“你这样容易怀上,还怕没有一个是儿子?”
“什么嘛。分明是你……”
他好像小猫一样撒娇道:“我怎么了?”
“你就不怕吗?爱其母才抱其子,你就不怕有一天不喜欢我了,一大堆孩子全变成狼恨你。两人情深,情浓生死相许,情去,生死相向。只要你对我有心,我什么都不怕,只是怕,有一天你厌弃我。你见到的女孩多是被礼法拘束,没有意趣,你见惯了这样的人,偶然遇到我这个疯疯癫癫的,觉得有趣,以为是真心。
你这辈子才开始,以后还那样长,我不知道我能陪你走到哪。到了最后,你老了,一辈子快走完了。不知道在你心里我会是什么。也许你会记得我一辈子,和以后几个要你动心的女人一样。一个一个的品头论足,一个一个的回忆怀念,想着每一个的音容笑貌,哪里好,哪里任性,哪里动你的心。就好像赏着花园里最喜欢的几株花草,都喜欢,可是也没有哪个是唯一。”
“你这个傻丫头。谁说你疯疯癫癫的?总是说自己不够好。在我眼里你是最好的,没有人比你再好了。你是我唯一的,你知道我有多怕失去你,多怕。一辈子这样长。”讲到这里,他感到冰寒刺骨,怕她真的陪他没走一辈子就离开了。
她紧紧搂住他,道:“我怕你烦。我总是想,要是现在死了未尝不是好事。那样我永远记住的是你最爱我时候。我死后,把我烧化了,你若是愿意,把骨灰放在你棺椁里,要我永远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