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_作者:一生负气(18)

2018-10-04 一生负气

  语文老师洋洋洒洒地在黑板上写上这节课文的名字,然后转身,让人想走上前双手作揖鞠躬,唤一声,先生好。

  他有一天应该会羽化成仙,我看得入迷,托着腮帮子看着他暗想,又或者是神仙在天宫犯了错被打下凡界。

  一点也不困了。

  铃声响起——然后前面的男生就回来了。

  我把抽屉里的书都掏出来放在板凳上,继续托着腮听课。

  “莫希,你对这首词怎么理解?”

  大概是我专注的神情让老师注意到我了,毕竟这年头,对语文课上心的不多。

  除了淑芬儿,班里很多人又都很默契地把头扭向这个拐角,看来同学们都已经知道这儿坐着一个叫莫希的新同学了——即使已经来了一个多星期,可我还是新同学。

  我看着黑板上的字: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这是李煜的词。

  “…我觉得…写的很好。”我支支吾吾。

  底下笑声一片。

  “那你说说好在哪?”

  “…词写得很好听…字也写的很好看…”

  笑声更大了。

  我把头低下,脸有点热。

  语文老师表示谅解,幽幽地说:“你们没有做过什么诗词训练,不会说也没事儿。不过诗词鉴赏是高考占分很大的题型,以后我们会一起训练。”

  我低头坐下,不动声色地把屁股底下的书又都抽走了,脸埋进这个安全区里,没人看到我的窘态。

  “莫希?你这么矮的个子怎么坐在那儿?我都看不见你你能看见黑板吗?”

  我在心里说,我其实没有那么矮!

  “没事儿,垫几本书就行了。”我强笑着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把书放到板凳上。

  大家又在笑,没事,我自己也觉得很滑稽。

  这一摞书在这段时间里见证了我挣扎的心路历程,辛苦了。

  我在增高板凳上看到了老师,他朝我笑,微微点头,“很聪明,没错,我们很多时候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我重新低下头,轻轻抖了抖头发,想把耳朵边的头发抖下来,遮住发烫的脸颊。

  教室因为我滑稽的举动松动几秒后,屁股上好像被点着了燃气,火箭一样噌地站起来:“那个,老师,我想起来了,关于这首词。”

  “哦?你说吧。”

  “我觉得这首词写的很好很优美,有感而发,体贴入微,但是李煜太忧郁了,一开口就是落花流水春意阑珊的,如果是别人还好,或者郁郁不得志,或者伤春悲秋悲观度日,都可以理解,但李煜是一国之君,他有责任坚强起来,为了他身后的百姓,可看看这首词,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他不但认了命,还推脱亡国的责任。”

  我不是电视剧里突然开窍逆袭的学生,逆袭不是灵光一闪说来就来的。只是妈妈有一次硬拉着我讨论李煜这个人,事先演练过。

  为什么站起来,只是因为语文老师是第一个关心我坐在这儿能不能看见黑板的人,我可以被瞧不起,可以被忽视,但是不能辜负对我好的人。

  老师淡淡地笑着,飘飘然问道:“那你喜欢哪首诗词?”

  我的大脑高速旋转,在里面搜索背过的诗,可是大脑此时死机,打不开存储盘,即使内存很小,尴尬中扫了一眼站在讲台下的老师。

  风从窗户吹进来,老师的衬衫下摆随风左右晃荡,半边身子在照进的阳光衬托下朦朦胧胧,好像快要消失了一样。

  里面有句“遗世而独立”的词怎么背的来着?该死,怎么也想不起来。

  左前方男生扭过头着急地小声说:“哎呀,随便扯一首背就是了,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好诗,好诗。

  老师依然淡淡地朝我微笑:“没关系,你先坐下吧,想起来再告诉我们。”

  “老师我喜欢这首,我家洗砚池头树,朵朵花开淡墨痕。不求人间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

  我觉得这首比遗世而独立更适合他,当时背完这首诗很想给他买一件上面用淡墨印染着梅花的衣裳。嗯,不是衣服,是衣裳。

  老师说:“很好,我也受教了。不过考试的时候有固定的规律,以后大家就会知道。但是莫希确实说的好,最起码说出自己的真实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