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感到身旁一空,轻风微起,进而化为肆虐狂风,泪眼婆娑中勉力抬头。
“片刻之后,他会醒来。”
君易临行走在这冰原之巅,衣袍猎猎生风,嘴角掀起那习以为常的邪魅笑容。
而鲜血,沿着嘴角留下,一滴滴绽放在他来时的路上。那血是晶莹透亮的冰蓝色,像是熠熠生辉的钻石,又像是极地之巅盛放的星辰花。
狂风作响,呼啸而又凛冽,他仿若全然没有感觉一般,每一步都走得稳定从容,恣意潇洒。他的长发,在风中张扬飘逸,遮住半边脸,只留下那双深邃如寒潭的双眼。
“阿临,你……”筠川的声音哽在了喉咙里,哽在了这肆虐呼啸的寒风中。
他在做什么?
他在做什么!
“他活着,比我合适。”他七窍之中鲜血如泉一般涌流,却仍是懒洋洋地笑着。
那人死了,想必以她倔强的个性,必然也不会独活。他见不得她死,那便只有自己死吧。
命是一样的命,守护是一样的守护,心是一样的心,但是——他活着,比我合适。
只因,他才是你爱的那个人。
仿佛怕她面临痛苦的抉择和道德的为难,仿佛怕因听见她的挽留而对这人世徒增不舍,他的身体在数息之间就幻化作金光万丈,消散成星辉点点,空留冰原旷野中那一声凤凰清越的啸叫。
“阿临……”筠川愣愣地看着那些璀璨如钻石般的星光飘渺向冰原的尽头,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她在世上的最后一个亲人,用自己的生命赠给她这样一场成全。
凛冽的狂风散去,接着是茫茫的大雪。她猛然回过神,趔趄不已地冲向苏景昀倒下的地方。
直到手掌颤抖地抚摸上他覆着晶莹细雪的光泽脸庞,感受到他虽轻浅但带着热意的气息,她的心恍然落地,却又禁不住痛哭出声。
阿临……阿临!
他代替了他在这世间灰飞烟灭,赠给她成全欢喜也赠给她苦痛悔恨。
纵然天命要他永生守护着她,可是她并不觉得自己可以理所应当地享受这世上无缘无故的付出——没有谁生来就应对另一个人好,这全看那个人自己的选择。
正因如此,那失去他的痛苦才如火炙,如碳烤,那样的毒,那样的烈。
他是她的亲人啊!她多么想再次看到他狂放嚣张的笑容,多么想以后还能与他斗嘴吵架,多么想为他两肋插刀,上刀山、下火海,可是……可是!
阿临……
对不起,让你受这样的苦……
谢谢你……
怀中的人动了动,片刻在她泛着泪光的惊喜眼眸中缓缓睁开眼,目光茫然如这一场皑皑白雪。
”丫头……“他话未说完便被她的吻堵在喉中。
筠川有些急切却又笨拙地亲吻着他,泪水却如断了线的玉珠簌簌落下。从此以后,她要好好守护着眼前这个人;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
她不会让阿临白白牺牲,她要带着他的福佑好好地活下去。
风雪席卷,锦玚第一次如此虚弱地靠在她的怀里,面色苍白如一张薄纸。她感受着他虽缓慢却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下,一声声,忽而也安心下来。
”锦玚,你要是下次敢不跟我商量就抛下我一个人的话,我就……“她柳眉一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后怕地说道。
”你就怎么?“他气息有些虚浮地笑了。
“我就……我就……”她别扭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半晌似乎又要哭出声来,泪眼迷蒙地轻打了他一下:“反正我不准!”
“别……别哭……”眼见她流泪了,他蓦地不再调笑,有些手足无措起来。锦玚眉头微皱,略微费力地抬手擦去她脸上散作珍珠的泪水。
“丫头,我答应你……再不会抛下你一个人……”他的表情郑重无比,轻轻地于她雪白额头上留下一个吻,双臂紧紧地抱着她,那力道像是要把她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风华笔墨也描摹不出这样痴缠深沉的爱恋,它不会因岁月残酷的打磨而消散湮灭,而会在时光长河中更加熠熠生辉。
“我爱你。”他听到耳边传来女子轻轻的呢喃,恍若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