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下意识地,不知自己竟已经趴在桌案睡过去的苏蔷突然睁开了双眼坐起身来,被燃起的灯与灯下的人惊了一跳。
坐在对面的宫女身着紫色宫衣,约有三十多岁,虽相貌端庄,但眉眼凝重,目光犀利而冷静,大有不怒自威的气势,应该就是明镜局的掌镜莫承吧。
正在准备纸墨的另外一个宫女,是她已经见过的女史梁辰紫。
似乎一直在盯着她的莫承见她已然清醒,先开口打破了尴尬:“你是浣衣局的人?”
并未正眼看过她的梁辰紫听见莫承开口,沉默着坐在了一旁,执笔而记。
已无暇再细想的苏蔷点头:“我是浣衣局北六院的宫女苏蔷。”
“听说你手上有与赵越被杀案有关的物证?”虽是质询语气,但莫承显然已经注意到了她一直放在下面的双手,“是什么?”
她没有说话,却将手中的锦囊递了过去。
厉姑姑说,为了找到里面的东西,明镜局有意要在浣衣局进行全面搜查,只是后来考虑到找到的可能性不大所以才作罢。
放下笔的梁辰紫将锦囊接过,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将锦囊放在了桌子上打开,倒出里面的东西后,不出意外地有些意外。
莫承却在瞥了一眼后面色不动地问她道:“你在哪里发现的?”
苏蔷犹豫着道:“在北六院的寝居里。”
莫承终于微微皱了皱眉:“许诺的寝居?怎么回事?”
“昨晚去膳堂时,我突然有些腹痛,所以又回了浣衣局,但回去后才想起来钥匙并不在我身上,只好去东议厅借了备用钥匙。可当我拿着备用钥匙再次返回北六院时,却在北五院就听到有人开锁的声音,很明显就是从北六院传来的。”迟疑了瞬间,苏蔷蹙眉开口,“当时我很惊讶,明明在路上并未遇到与我同寝的阿岭和织宁,而且许诺身上也没有钥匙,会是谁开了我们寝居的门?正在我还在犹豫是直接闯进去一探究竟还是不能轻举妄动时,那人却已经出来了。她锁上了门,然后鬼鬼祟祟地走了。我看清了她的样子,可没想到暗中进到我们屋子的人会是白发婆婆,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再加上我身子不适,只好先回了屋……”
莫承平静接道:“你怀疑她偷了什么东西,所以回去后先检查了屋子,对不对?”
点了点头,苏蔷似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声音也微微而颤:“我并没有发现丢了什么,但却在我们唯一的箱子里找到了这个。那个箱子是我们共同使用的,里面有什么东西我们每一个人都很清楚,所以我一眼便发现这个并不属于我们的锦囊。我曾经在赵越那里见过里面的东西,也知道大家都认为她是因此而发疯,所以觉得这件事不太寻常。”
似是明知故问地,莫承问道:“如何不寻常?”
苏蔷咬了咬唇,放佛鼓足了勇气:“我觉得,白发婆婆可能想嫁祸给许诺,所以不敢告诉任何人。”
短暂的沉默中,莫承看了一眼桌子上在锦囊旁安静躺着的簪子和手帕,伸手将簪子拿在了灯下。
一个镌刻在簪尾的“吉”字清晰可见。
第28章 浣衣鬼事(十九)终结
她们走了之后, 屋内又是一片寂静,放佛时间就此停止一般。
苏蔷听到了自己似解脱一般地呼了一口气。
灯芯上的火苗沉寂地燃着,恍惚中,她似乎看到了白发婆婆的脸。
她在笑, 很慈和地笑。
苏蔷只觉心底一酸,抬手掩了嘴,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知道, 明镜局会尽快赶到浣衣局, 然后会在北十院发现已经悬梁自尽的白发婆婆与她的遗书。
白发婆婆死了,这是苏蔷不得不改变主意的原因。
在昨晚的北十院, 她原本已经拒绝了厉姑姑的请求,决定除非许诺被牵连其中, 否则自己不会告发她们, 也不会帮着她们洗清石袖的嫌疑。
她不能帮着她们伪造证据, 以此来让一个无辜的人代替帮凶赎罪, 最多只能是装作毫不知情罢了。
但在院子落锁前, 她又见到了厉姑姑。
当时她从北七院过来, 远远看着与平时的巡查没什么分别, 但待她走进北六院时, 苏蔷才发现她的脸色煞白。
“她死了。”
从她身边经过时, 厉姑姑的脚下只顿了一顿, 将一个锦囊塞到了她的手中,微颤地说低声吐出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