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这位公子，真是不好意思，是老朽睡糊涂了，误会了贵客!所以还请您见谅，您想要什么，咱们坐下来慢慢谈。”
说罢，老裁缝赶紧从柜台里面走出来，领着月湘黛到了窗户旁边，唯一的一张水曲柳的桌子旁边坐定，便对内院大声喊道：
“婆娘!婆娘哎!你别在里面瞎忙了，赶紧弄点开水出来，招待一下这位顾客。”
院子里闻声走出来一个女人，五大三粗的模样，就跟个男人似的，一身粗布麻衣也打着补丁，回答的话那更是瓮声瓮气的道：
“当家的，你瞎喊什么呢?咱家都多久没来客人了?还贵客?我看你是睡糊涂了!在说梦……”
话字，直接被女人看到月湘黛的时候给吞了，她震惊的看着一身华服的月湘黛，半天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做梦。
周裁缝见自己老伴盯着贵客走神，笑呵呵的回答她：
“你看看，这不就是老天爷给咱们送来的大客户吗?所以你也别洗衣服了，赶紧烧点热水出来，给贵客润润喉咙。”
女人闻言使劲点点头，转身的同时，还拿自己的围裙擦擦手，嘴里絮絮叨叨还以为自己是自言自语，其实大家都能听到的说：
“哎呀妈呀!这还真是老天爷可怜人，眼看着我们一家两口都要饿死了，老天爷居然还给掉下来一个冤大头!就我家这些乱七八糟的破布，给人家擦脚，人家都不见得愿意!他还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真是稀奇!”
周裁缝闻言脸色一红，尴尬的颤了颤嘴角，这才试图跟月湘黛解释道：
“这位小公子，你可别听我家婆娘胡咧咧。我们家虽然生意不好，却从来不赚亏心钱。这些布料虽然不名贵，但是我也绝对不会歧视它们，做出糊弄人的东西，所以还请小公子放心!”
月湘黛笑了笑，摆手道：“我就是因为相信周裁缝您的为人，所以才会上门来的。”
“不过我想要的，还真就不是这些粗布。我想要的是您的手艺，至于制作衣服的花样和布料，我都可以提供。至于工钱……只要您做的好，做的快，我保管比您开什么裁缝铺都赚钱的，怎么样?”
别说这家裁缝铺的生意如此不景气，估计就算是景气的买卖，月湘黛提出这么高的待遇，那人也不会不答应的，除非是个傻子。
然而，此刻月湘黛面前的周裁缝，还真就是个傻子!
听完了月湘黛的话，周裁缝脸上的笑意是彻底没了，他紧紧的盯着月湘黛，摇头道：
“小公子，你的好意，我周某心领了。但是我做为一个裁缝，我要守好自己的本分。这家裁缝铺再不景气，那也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不能败在我的手里。”
“所以如果小公子是来做衣服的，我周某无比的欢迎。但是如果只是想要我这门家传的手艺，我却不能答应，还请小公子回去吧!”
周裁缝的话里带着无奈，也带着不客气和本分，总之拒绝的干净利落，半天都让月湘黛惊讶的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才好。
可是周裁缝的一席话，却是让月湘黛想到，很多年之前，她在电视里，看的黄宏演的一个小品。
小品的名字叫什么，她都已经忘记了!但是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话，便是黄宏一直在说的，他会一直坚守下去的，叫道的东西!
这种东西，说得文雅一点，便是一个匠人的德!
而此刻的月湘黛在周裁缝的身上，就看到这古往今来，所有手艺人，都最难遵守的东西!
是啊!面对利益和自己生活的限制，很多人都忘记了，自己当初为何要选择这个行业，这个必须要从事一辈子的行业。
毕竟，没有什么是比糊口更重要的，没有什么是比赚到钱，让人高看一眼，更加可喜的!
所以什么行业的规矩啊!
什么最基本的艺德啊!
早都被该遵守的人忘记干净，眼睛里脑袋里，只剩下了利益和金钱，便也因此脱离了轨道，可能这辈子都无法追回来了。
这会儿的工夫，五大三粗的周夫人已经从后院走进来，手里还端着开水，看见月湘黛望着周裁缝发呆，似乎就明白了什么。
她将手里的水壶放到桌子上，瓮声瓮气的对月湘黛说道：
“这位小公子，我看你也是个实诚人，那便要长个实诚的心眼。在我们家做衣服，绝对不会让你吃亏，但是其他的事儿，俺们两口子那是绝对不会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