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在玉茗耳中,难免有些入不得耳。明明出身世家,又身为王妃,这种言辞不仅无礼,而且有些粗鄙,她眉头一皱,也没说什么,只装作没听到低头喝茶。
那婢子似乎已经习惯棣王妃这种说辞,轻声答了声是。又问是否要准备膳食,棣王妃听了说:“你只端上两份来便好,剩下那份拿去门口喂狗。”
玉茗听了,先是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她必是备了三人膳食,本以为棣王因着寿王妃做客的面子会过来露露脸,却没想到他竟然一点颜面也没给她留,不顾有外人在府中,就这般去了后院。
看她脸色比方才又冷了几分,玉茗心中暗叹,这棣王妃心中怕还是希望夫君多陪一陪她的,想必是屡屡失望,才寒了心变成这等冷冰冰的性子,而越是这样,恐怕棣王便更加不喜,如此一来,两人便再无弥合可能。
她心中想着,却也知道这乃是别人家事,轮不到自己置喙。两人冷冷清清的用了膳,她又坐了会儿便起身告辞,棣王妃也未挽留,派了婢子送她到府门口。
玉茗走出门口,刚要往外走,只听那婢子喊了声:“寿王妃请留步。”
她心里奇怪,回头看那婢子,只见她看看左右,请自己去一旁说话,待两人走到一处僻静地,那婢子才深施了一礼道:“奴婢自小便跟着棣王妃住在杜曲,是以也见过寿王妃您几面,知道您是心善之人,还请听奴婢说几句话。”
玉茗见她言行谨慎,极为守礼,便说道:“你说吧。”
婢子低头道:“我家王妃待字闺中时便是清冷性子,不善与人交往,家中只有她一位娘子,是以在韦家时也没有什么姐妹走动。如今嫁入棣王府后,便更找不到说贴心话的人,请寿王妃看在都是韦家人的份上,多来看看我家王妃,她……其实是个可怜人。”
玉茗听她一说,心中好奇,问道:“你既然这样说,我倒想问问,为何棣王妃会与棣王闹成这样?”
那婢子稍一迟疑,终说道:“其实我家王妃初入王府时,与王爷也算举案齐眉,只是后来,王爷纳了妾室后,王妃心中失望,与他大闹一场,后来又被那些妾室算计,让王爷认为她是心胸狭窄的善妒女子,这才慢慢疏远了。”
“王妃清高,认为王爷既然信了那些妾室的话,便是对她无情,也不去辩解,只跟王爷做起对来,日积月累,嫌隙越来越深,终无法弥合,才变成今日局面。”
玉茗叹了口气,原来竟然是这样。听婢子这一说,她倒有些可怜起棣王妃来,男子纳妾本是难免,更何况是身份尊贵的皇子,多少官员争抢着把女儿往皇家送?棣王妃怕是用情太深,才会这番失望吧。
她淡淡说:“我明白了,你的话我会考虑,只是,你侍奉棣王妃左右,也该多劝一劝她,不要跟棣王赌气,最后伤的还是自己。”
那婢子面色一黯,轻声说:“若是奴婢的话王妃肯听,又如何会到今天这步田地。奴婢看王妃肯邀请寿王妃来做客,必是想要结交的,还请寿王妃以后得了机会,能劝一劝我那主子。奴婢先行谢过,这便告退了。”说完她又施了一礼,转身回府中去。
玉茗转身往寿王府走,只是步子有些沉重。她能理解棣王妃的失望,若是十八郎娶妾,想必自己也会寝食难安,黯然神伤,想到这,她的心里一疼,好像被什么扎了一下。
是啊,当初她一心想要嫁进来,只想着陪在他身边,却没想到,或许他也会跟那些皇子一样,不管是依了圣意,又或是移情别恋看上谁家娘子,无论哪一样,都令她无法接受。
只是,她也明白,这本就是世间寻常事。武后再有权势,却无法阻挡高宗宠爱她的外甥女,太平公主就算再跋扈,也无法阻止薛绍在府中留有歌伎。就连受宠的杨贵妃,也要眼睁睁看着圣人每年往宫中纳入更多女子。
她越想心越凉,一步步走在宫道上,原本不远的路,今日走起来竟然那么长,那被她当做新家的寿王府,真的是她跟他的家吗?又或许,将来,会有别的女子住进去,隔开她的十八郎?
这一晚李瑁有事出了城未能归来,她独自用了膳,坐在廊下看着天上一轮明月,不知为何心中总是惆怅,看到那清冷的月亮,便觉得更加孤寂。
自新婚以后,除了他去边疆那些日子,她极少独自入睡,适应了身边有人,躺在宽大的床上,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没有他在身边,连这床都觉得带了些微微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