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茗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按理说,李瑁迎了杨思勖赴宴,她的差事便结束了,可她就想在那人身边多赖一会,哪怕知道他不会注意她是谁,能这样看着他的背影也好。
他今天穿了一身淡青色襕炮,束着坠白玉腰带,脚蹬黑色锦靴,显出高大却稍清瘦的身材。一头黑发挽起,更衬得肤色白如玉。连他的声音都那么温柔悦耳,是她听过最好听的声音。
她就这么低着头跟着,哪注意到自己嘴角微微翘起,一张脸上满是笑意。
待到了前院门口,杨思勖转身对玉茗说:“多谢相送。”这是提醒她再跟着,怕要被外人看到了。
玉茗这才回过神来,忙施了一礼:“虢国公客气。小女子这便告退了。”说完又朝李瑁行了一礼,趁机看了他一眼,这才依依不舍的往回走。
李瑁看着那个淡绿身影消失在石径,一转头,正看到杨思勖瞧着自己,面上一赧,却听他对自己说:“殿下,我们走吧。”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般,也就放心的跟他一起去了前院。
第6章
玉茗虽是回了后院,心思却早就跟着那人飞去了宴会上,听着前院传来歌舞及喧闹声,怕是这会儿已经开了宴,正是酒酣耳热之时。她趴在案边,想象着那边的情景,更觉得百无聊赖。
想当年,那位她并没见过的祖父韦巨源还在世时,韦家的宴会是何等的气派,仅仅一次烧尾宴便足足有五十八道菜肴,可到了父亲这辈,不仅不能大张旗鼓,宴请宾客时也要斟酌再三,小心着不要被圣人猜疑了去。
这些她虽不曾特意去学,却整日耳濡目染,慢慢的也知道几分。作为韦家的孩子,总是跟普通人家不一样的。想到这,她不由又想起李瑁,他身为皇子,又是被最宠爱的那个,为何却跟其他皇子不同?
她曾在一次随母亲赴宴时见过太子,那人虽彬彬有礼,却带着股高高在上的傲气;也曾见过忠王李亨,那人唯唯诺诺的,简直难以想象竟然是皇家子弟。
唯有十八郎,不说清俊的容貌,单是那谦逊而又不失贵气的气度,便在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也难怪圣人最是钟爱这个儿子。正因如此,长安城中适龄女子皆爱慕于他,年初圣人刚表达出要为几位皇子册妃的想法,据说就有人开始为此事走动,崔家、杜家这几大士族也都有开始暗搓搓的准备。
这些皆是上次听韦瑶儿所说,相比玉茗这个身在闺中不问世事的,她似乎更关注这些宫闱之事。跟她一比,玉茗倒觉着自己不似是在这士族大家长大的孩子,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竟然一点也学不会。
眼瞧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终是按捺不住偷偷跑了出去。
李瑁因要去宁王府,没等宴会结束便起身告辞。他喝了几杯酒,这时酒意上来,微微有些醉意,看着天边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天际,待走出坊门,大街上行人寥寥,心情也渐渐静了下来。
今日入宫给母妃请安时,她又提起册妃一事,说是看好了韦家一位女子,让他去求娶。他心里明白,母妃这是要给他铺路,为将来易太子做打算。他当时便找个借口婉拒了,却又被母妃数落一顿。
这时想来,他连那韦家女子的出身都没有问,难道会是她?想了想那个仍带着稚嫩的小脸,他淡淡一笑,却接着又摇了摇头,按例女子十三方得出嫁,她的年纪怕是太小,定不会被纳入候选。
身为皇子,他将要娶的王妃不仅是寿王妃,更是父皇用来制衡士族、母妃用来抗衡太子的工具,而他想要什么,又有谁关心呢?这世间,唯有那宁王府,才是真正关心他的地方。
正想着心事,他眼角扫到街角有人影一闪,本能警觉地看过去,意外发现一抹淡绿身影藏在一棵大树后,不时往这边偷看两眼。他不禁哑然失笑,这空旷的街上没什么行人,她藏在那里简直是掩耳盗铃一般。
刚想走过去跟她说几句话,他耳边突然想起母妃的话:“你是圣人最宠爱的儿子,只要有了那些士族的支持,太子位便唾手可得。”一阵抵触涌上心头,刚要迈出去的步子顿住了。他叹了口气,终是装作没有看到那人,继续往前走去。
玉茗紧张地躲在树后,她方才分明瞧见李瑁发现了她,吓得赶紧缩了回来,生怕人家过来追问为何要尾随,可等了半天也没动静,等探出身去再看,哪还有他的身影。
她松了口气,这才从树后走出来往回走,心里却莫名有些失落。耳边传来东西市的退市锣声,在空旷的街道上,更显出几分寂寥。总还有机会再见的,她这般想着,心情又好了起来,蹦跳着往府中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