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一阵笛笙铙钹乱响,将我咯吱咯吱嚼骨头的声儿盖过,月下仙人见我吃的起劲儿,极大方的让仙娥又送上一盘。我愤愤盯着那些胖乎乎的鸡崽,脑中冒出在篝火上烤狐狸的痛快场景。
仙人唱折子戏同凡间是大有不同的,那些凡人演不出的场景,于我们不过一两个小小仙术便能打发,所以此时台上布的渡劫场景,到还真有那么几分凶险模样。
大团沉重乌黑的阴云低低垂着,似乎马上要坠下将整个戏台压垮,云下一仙童一仙娥紧紧抱在一起,周遭每劈下一道雷,那仙娥便娇滴滴“哎哟”一声,而仙童立时将她抱的更紧,眉目透出痛惜之色,向天大喊:“你这瞎了眼的天雷,劈她作甚,冲我来啊!”
我一口龙牙被他们酸的连酥烂的鸡崽都嚼不动了,转头认认真真问月下仙人,
“狐狸仙,我自问没做甚么对不住你的事,为何这样报复?”
“小赤绫这是哪儿的话,老夫这么稀罕你,怎有报复一说?难道这生死相许的折子戏编排的还不够透彻?你不满意?嗯……其实老夫也觉得不够深刻,若是此时仙娥受伤昏厥,然后仙童立时以嘴渡气令她醒转,是不是能更跌宕些?”
月下仙人已在误解的路上愈走愈远,怕是八匹天马也拉不回来了。我心叹对牛弹琴还是少说两句吧,便耐着嘴中酸意接着看。
台上天雷噼里啪啦落的甚是爽快,不多时便落了九十多道,可怜那一对儿小仙在上面抖如筛糠,这场戏下来怕是胳膊腿都是抽的。
最后几道雷,仙童扔开宝剑化出龙形,仰首长啸一声将气势做足,而后盘成一团挡在仙娥头顶,仙娥面带梨花泪,痴痴望着,做作大喊:“不!你回来!我不要你替我挡天雷!”
我手中第二个茶盅也几欲捏碎,恶狠狠发问,“这什么颠倒是非的话本子,那天雷本就是小白龙的,我好心助他渡劫,怎么成替我挡了?”
月下仙人支吾半天,讨好一笑,“这话本子不日将正式发行,已有不少上神上仙遣门童来订,老夫虽气恼润玉那臭小子做了一番糊涂事,但到底是亲侄子,这天帝威严还是要讲究的,自然就……”
“自然就将拖延渡劫这类有损颜面的事扣在我头上?”
我怒极,凡人的话甚为有理,这亲生的跟捡来的待遇就是云壤之别啊!不过此刻台上这龙摇头摆尾,显摆的太过刻意,断不如那日小白龙的真身飘逸洒脱,怕是对维护威严无甚作用。
但他叔父既写了这么个话本子来编排我,脸可不能一个人丢,若是再稍稍推波助澜,狐狸仙该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
“狐狸仙,小白龙身为天帝,仅仅维护威严怎么能够?他当日手持龙吟剑替我挡了九十八道雷,怎能如此敷衍噼里啪啦的就过去了?”
月下仙人果真兴致大涨,巴巴的问,“小赤绫有何建议?说来听听?”
我心中嘿嘿一乐,摊开手心控出几缕水汽,三下两下拟出条栩栩如生的白龙,惊的他两眼冒光。
“哎呀,小赤绫你这控水之术竟如此高超!妙啊!”
“这折子戏嘛,自是要在原事原物的基础上稍加夸张,小白龙一身白鳞的确清隽的很,但放在戏文里不免寡淡,须得给他再加点蓝,暗喻御风御水之术精湛,龙角后拖两条长长的金须,以表天帝九五至尊之威严,指甲呢带点红,毕竟历完天劫受伤颇重,这血涂在身上未免狼狈了些,便加在指甲上聊表意思。”
我边说手中白龙边跟着化形,几番折腾下来,已面目全非,丑的清新脱俗,狐狸仙向来审美异于常人,此时果真捧着那水龙爱不释手,
“小赤绫这番话甚是有理,老夫观你这信手拈来之态是个写话本的好苗子!只是训练仙童化形颇费功夫,如此折腾不太好吧?”
我神色一凛,“怎会不好?”
此时台上正演到血龙受创坠地,被白龙一番缠绕生生托起,乘着九重天的云霞向璇玑宫游去,月下仙人在这两个小仙身上下了不少功夫,竟还真让他们演出了几分鹣鲽神侣的深情悲怆,我便借这一出让狐狸仙定定心,
“你看这幕,云也是白的,龙也是白的,简直清汤寡水无法下咽,若如这般变化,不就亮眼的多?且那日小白龙救我于危难,最后还不嫌沉将我一路扛回璇玑宫,实在是恩德深重,难以为报,我不忍他这样清汤寡水的被一众仙家看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