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房中有这个待遇的也只有范宗而已,其他人依然被刀架着脖子。
傅毅洺喝了口茶,这才道:“听闻二当家早有归顺朝廷之意,只因曹万屠这厮一再阻拦,才没能率领寨众向朝廷投诚。”
“如今姓曹的死了,青岗寨理应由二当家做主了,不知二当家是打算接受朝廷的招安呢?还是走曹老狗的老路,坚持要跟朝廷作对呢?”
范宗吞咽一声,看着满地血迹,双拳稍稍握紧。
他读过几年书,心里确实是偏向于归顺朝廷的,也的确对曹万屠的许多做法都看不上眼,曾劝过他像石阳寨那样走侠盗之路,拉拢民心,造福一方百姓。
但曹万屠说石阳寨是当了□□还立牌坊,光顾着造福当地百姓了,那寨子里的兄弟们吃什么喝什么?跟石阳寨一样穷的兵器卷刃豁口了也不舍扔,四处捡别人不要的破铜烂铁用吗?
结果傅毅洺第一次从青岗寨离开没多久,就收服了石阳寨,且对他们格外优待,看的附近其它山寨分外眼红,纷纷跟着归顺了朝廷。
曹万屠那时还觉得石阳寨没骨气,是穷怕了才不得不投靠了朝廷。
后来越来越多的山寨也都站到了朝廷那边,他这才知道自己错过了机会,但为时已晚,心高气傲的傅侯爷根本连看都不看他们青岗寨一眼了。
现在曹万屠死了,范宗理应高兴才是,但偏偏曹万屠又是死在傅毅洺这个钦差手里,他这个二当家若是就这么闷不吭声地归顺了傅毅洺,难免要背上一个朝廷走狗的嫌疑,无法跟寨子里的兄弟们交代,尤其是那些曹万屠的支持者。
他咬了咬牙,纵然心里觉得曹万屠自己嘴贱死得活该,但还是不得不梗着脖子说道:“傅侯爷就如此有把握我一定会答应吗?你杀了我们大当家,寨中兄弟们势必心有不服,这让我们如何心甘情愿地归顺朝廷?”
“何况朝廷不是来招安的吗?又岂有一进门便杀了我们大当家的道理?侯爷这到底是来劝降,还是来屠寨的?”
傅毅洺冷笑一声,松松垮垮地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看上去吊儿郎当,其实身上的每一块骨头都蓄着力,随时可能像刚才杀了曹万屠那般暴跳而起。
他不紧不慢地道:“几年前我初来蜀中时,陛下交代了我一句话,说能不动武就尽量不要动武。”
他说到这又停了一会,才不以为意地看了范宗一眼:“但陛下也说了,逼不得已的时候还是要让那些不知好歹的人知晓厉害的,不能让他们看轻了朝廷,以为朝廷好欺负。”
范宗额头青筋一跳:“刚刚我们大当家已经有归顺朝廷之意了,不过是说话难听了些而已,也未见得就真的非要您夫人……”
话说一半就见傅毅洺脸色又沉了下来,跟刚刚暴怒杀人前如出一辙。
范宗舌头一僵,硬生生将后半句咽了回去,强忍住才没让自己的声音发颤:“您若不愿意拒绝了也就是了,何至于动刀杀人?”
“如今大当家已死,纵然我有心归顺,又如何向寨子里的兄弟们交代?如何让他们听命于我?”
“那就不是我的事了,”傅毅洺道,“待会先劳烦二当家送我们出去一趟,顺便把雾峰寨彭寨主的老母亲带来,我们一并带走,至于这寨子里的人如何安抚,又或者能不能安抚,我不关心也不在意。”
范宗心头一凛,无端从他话中听出了另一层意思,他有些不可置信,试探着问道:“若是寨中兄弟不服,不肯归降呢?”
傅毅洺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那就按二当家刚刚说的,屠寨好了。”
话音落,一个被刀架在脖子上的青岗寨头目眦尽裂,张嘴便要怒吼什么,可他喉咙里才刚刚发出一个声音,连一个完整的字都没能说出来,就被江北直接抹了脖子,房中转眼间又多了一具尸体。
似乎是为了应景似的,曹万屠坐在椅子上的尸体这时也忽然“动”了一下,脖子上那道伤口太深,筋肉似乎已经连不住脑袋和身体,伤口因为他死前受惊微微仰头的动作而慢慢撕扯开,越来越大,最后就像是他还活着一般,忽然“抬”起了头。
只是这抬头的动作太过诡异,脖子像是被人硬生生折断了似的,角度扭曲,从正面还能看到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房中一时间落针可闻,没有人再敢随便开口,生怕自己成了下一个曹万屠,或是那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杀了的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