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然全暗下来了。
整个夷陵城笼罩在夜幕之下,除了城西的花街。
花街,是夷陵城的夜生活之所在。街上挨家挨户都挂着红灯笼,远远望去,就像是镶嵌在夜幕之上的银河。
街上人很多。人多,便有说话声,熙熙攘攘、嘈嘈窃窃、欢歌笑语,中间还夹杂着某些娇软而香糯的女声。当然,主旋律还是琴声、萧声、琵琶声。
不过,花街所有的乐声加在一起也比不上某处。
灯火最明亮的地方,人群最中央,正在进行着一出绝美的表演。
一个粉妆玉琢般的小公子盘腿坐在桂花树下的台阶上,腿上放着一把古筝,素白的指尖在古筝上行云流水般滑过,立马有优美的旋律幽幽传来,直击人的心灵。赫然是一首邶风。
小公子旁边站着一个俊美无双的青年男子,男子身形高大,眉如画眼如辰星,随着音乐,年轻的男子开始唱起:“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来来往往的众人纷纷驻足而观。花楼里的姑娘们闻之亦加入围观。
年轻的男子继续唱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
“好!好!”人群中发出热烈的掌声。
与众人的狂热相反,洛羽抱剑站在一边,目光没有温度地落在唱歌的颜渊身上,一刻不敢离开。因为公主交待了,要他看紧那个男人,不让那男人有任何一丝逃脱的机会。
他是洛羽,百战百胜的洛羽,一只蚊子也从未他的眼皮子底下逃脱过的洛羽。他会看住颜渊,那个危险到令他不安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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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倾璃拿着颜渊卖唱挣的钱,心满意足地住进了客栈。
可事不凑巧,他们挣的钱本就不多,又去酒楼吃了一顿好的,因此,三人所剩的钱只够住一间房。
“到底要几间?”掌柜的见洛倾璃迟迟不出声,便将目光对准了颜渊。
颜渊双手紧握成拳,努力将情绪平复了又平复,才勉强从牙缝间挤出让他觉得耻辱的两个字:“一间。”
三个人,只住一间?
这话音一落,掌柜的脸色立马就变了。他不自觉地哼了一声,目光探询地在三人脸上来回逡巡,似是想要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颜渊见状,脸黑了。
洛倾璃咳了咳,将脸一扭,看向洛羽。
洛羽无法躲,只得硬着头皮,在掌柜极度鄙视的目光下开口:“他们俩是我弟弟,我们兄弟三人形影不离,一直都是吃在一起,睡在一起的,这样我们能互相照应。”
为了配合洛羽,洛倾璃两只手同时上,很适时地抓住颜渊的手,并甜甜地唤道:“二哥!”
颜渊忍了又忍,终于没有将洛倾璃给甩出去。
三人相继来到房间,这是一间不太好的房间,房间不大,一张桌子,四张椅子,一个床。
洛倾璃率先扑到床边,将自己整个身体摔到床上,舒服地叹道:“啊,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洛羽则一声不响地查看了一下地形,然后走到床边,径直抱了一床薄一些差一些的被子。他抱着被子走到窗边,打地铺。
颜渊站在屋子中央,眼见着这两人自说自话地分配了房间的使用权,心中冷冷地哼了一声:果真是土匪!他们绑他,不给他好吃的好睡的,还逼他卖唱!卖唱得来的钱他一分也没得到,现在,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三人一起露宿街头算了!
洛倾璃在床上滚了几圈之后看着屋子中央的男人道:“颜渊,两个选择,要么跟他一起睡地上,要么和我一起睡床上,你自己选。”
这话将正埋头打地铺的洛羽给惊着了,洛羽立马放下手中的活,风一般卷过来,冲向床边。
你说什么?你是个女孩子,女孩子!洛羽以眼神提醒着洛倾璃。
洛倾璃自然看明白了,她自小便与洛羽一起,他的每一个眼神所代表的意义,她闭着眼睛也能知道。他们之间十二年的默契早已熟悉了彼此。
女孩怎么了?人家不知道的嘛!我现在可是男孩的打扮。洛倾璃同样以眼神告诉洛羽。
洛羽:不行不行不行!那个男人来路不明,危险!
洛倾璃:什么来路不明?放心,本公主能降得住他,早晚收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