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要不让小姑来厨房帮忙吧?”胡庆喜伸出头来说道。这个死老东西,做一顿早饭用几米粒都快数清楚了!而且家里明明有米,却天天让她们吃苞米掺糠。她倒不是真的想让高铁梅帮忙,因为她知道高老太不会同意。
果然,高老太听了她的话,开口骂道:“你这个懒婆娘,叫你做顿饭你就喊!”说完又看向端着猪食盆的高铁梅,啐道:“谁敢让你做饭!上次来做了顿饭就少了一把苞米,真是家贼难防!”
“娘,上次我——”高铁梅蜡黄的脸上一派窘迫,刚想再解释一次,便被老高太打断了:“行了,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就是饿死了也不该来娘家偷吃!”
高铁梅强忍着眼泪,低头头去洗猪食盆。她的心里一阵哀戚,高铁梅啊高铁梅,你怎么会落到个这境地?前两年,她二嫁陈家河村。她的丈夫陈大毛是个瘸腿鳏夫,其实她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可成亲两年,她在陈家侍奉老、照顾小,一天到晚劳作,却没有吃过一顿饱饭。陈大毛前面有一个儿子,为此他也不愿意再让她生孩子。上次回娘家实在是迫不得已,若不是快饿死了,她也不会回来多吃了一碗苞米。
胡庆喜听着院子里的动静,瘪了瘪嘴,对灶下烧火的女儿高翠说道:“呐,看见没?你四姑就因为嫁了个不成气候的男的,还得回娘家蹭口饭吃。等你长大了,你可别学她。当然了,你娘我不像那个老东西,眼皮子浅,当初一两银子就把她卖了。”
高翠抬头看了她娘一眼,抿紧嘴巴没说话,继续往灶里放了根柴火。
高秀和高春进院子的时候,胡庆喜已经将饭做好了,不过大家伙都等着高老爹和高铁牛从地里回来。见到高秀,高老太立即瞪大了眼睛,尖声问道:“你们俩来干什么?该不会是没吃早饭过来的吧?”
“阿秀和阿春来了啊?三婶好些日子没看到你们俩,可想你们了!”胡庆喜赶紧笑着跑了过来。她心里暗骂了高老太无数遍,这个眼皮子浅的老东西,也不想想,吴世香她们现在有二十亩地,还买了牛车,会看上她那点苞米饭?
高秀倒是没意外,反正高老太就这性子。她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又拿出刚刚出门时母亲塞到她们手里的一块熏肉,接着说道:“这是我娘叫我送过来的。”
高老太正要拒绝,看到那块黑糊糊的熏肉才把话压了下去。颠着小脚过来把熏肉接了过去,一边用手掂了掂,一边说道:“成,那就让她吃了晚饭再回来,反正她明天就要回陈家河村了。”去了正好,省了三顿饭呢!
高铁梅本来是不好意思去大嫂家的,当初大嫂分家过得那么艰难,她都没有出一分力。可是听了高老太的话,她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四姑,咱们走吧。”高秀亲呢地拉着她的手。厚重的茧子咯得她手心疼,她一时心疼不已。
胡庆喜也笑道:“我也许久没看到大嫂了,我也去看看大嫂!”她算是看出来了,吴世香肯定做了好吃的等着高铁梅!
“三婶儿,我娘可忙了,您还是在照顾祖母吧,省得让村里人以为祖母容不下你呢。”高秀赶紧制止道。
高老太一听,脸一皱。胡庆喜见状,连忙说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呐?你四姑能去,我咋不能去?”
高春也不喜欢她三婶,反驳道:“我们喜欢四姑,不喜欢三婶,还有,三婶可不要随便去我们家,小心祖父发火。”当初立字据的时候,高秀特意提过她三婶,高老爹也说了,若是她三婶敢去她们家,家法伺候。
“娘,你看这两个丫头——”胡庆喜赶紧看向高老太,指望她帮自己出头。哪知高老太早就被“高老爹”三字镇住了,看着她骂道:“就怎么想去巴结吴世香?要不要我也把你分出去得了!”
“娘,你说什么呐,我和铁牛还得伺候你呢……”
高秀和高春拉着高铁梅出了院子,没理会身后两人的对话。
离了老高家一段距离,高春才说道:“大姐,下次我可不要来了。”
高秀笑着看了她一眼,对着一旁沉默的高铁梅说道:“四姑,我娘知道你来了,可高兴了!一大早就把我们都叫起来了!”
高铁梅红着眼睛笑了起来,问道:“家里还好吗?你爹他、他真的……”在她的记忆里,她大哥是个特别好的人,吃苦耐劳,对她颇为照顾。没想到,三年前去了战场就没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