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婉领着阿柳走进这间厢房,里面是书房的样子,摆设很简朴。几个书架子,一张案台,旁边放着个白瓷描青花的半人高画缸,里面插了五六个画卷。
花婉在房中走了几步,停下来,环视房间,颇有感慨地叹了口气:“从前我总在这屋里写字画画,现在已经许久不来了。”
阿柳跟着花婉在屋里慢慢地边转边看,花婉将每件东西都拿起来,细心地翻看半天才放下,嘴里同时跟阿柳说着那样东西的来历,阿柳也很认真地听。
走到画缸旁边时,花婉从里面随手抽出一卷画,展开来,是一副渔舟唱晚的山水图。
阿柳跟徐晚舟学画,现在已经懂一些了,不禁赞道:“不知是哪位大家的画,画得真好。”
花婉微笑道:“你也懂画,很有眼光。这位不是画师,而是个隐居山林的高人,他跟我父亲很有缘,被我父亲请到家里来住过一年。他不仅山水画得好,画人物更是传神,我们那时候都吵着叫他给自己画像。后来我嫁给四王爷,就从他的作品里挑拣了一些我喜欢的带了过来。”
她把画缸里的画一卷一卷地打开来,慢慢地看着,自己看完一卷,就递给阿柳看。
那些画里果然不光有山水,还有人像,有些花婉就会指着跟阿柳说是何人。
等到画缸里还剩最后一卷画时,花婉已经说得很高兴,她一边将那画拿出来,一边对阿柳笑道:“我猜这一幅是静物。”说着将画展了开来。
这一看之下,花婉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
那画上画得不是别人,正是阿柳。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花婉展开最后一卷画,那上面画了一个清丽绝尘的女子,容貌与阿柳十分相似,就连年纪都差不多。花婉看见那女子,先前轻快的笑容骤然褪去,眼底隐隐浮起一层惋惜来。
阿柳更是一怔,望着画中巧笑嫣然的女子,愀然不语。
花婉手撑着这幅画,兀自出了许久的神,等回过神来,看了看阿柳,眼神中却多了一份困惑。
阿柳轻声问道:“这是哪家的小姐?”
花婉合起画卷:“她就是前太子妃公孙敏,前朝宰相公孙恒的长女。……也是我最好的姐妹。”
她将画卷放回画缸,继续道:“你也看见了,你跟她长得实在是太像了。所以我第一次见到你时真的很吃惊,谁能想到天下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要不是阿敏跟太子并没有孩子,只怕旁人还要误会你是阿敏的女儿。”但她很快道:“不过出事那年,阿敏的年纪也并不大,根本不会有你这么大的女儿。”
花婉叹息一声,不再言语,伸出手,从书案上轻轻拂过,神情甚是感慨。过了一会儿,她像想起了什么,随口说道:“不过阿敏的大哥公孙梧寒有个幼女,那女娃娃要是还活着,现在年纪倒是跟你差不多。”
阿柳的手轻轻地抖了起来,怕花婉看见,赶紧将双手背到了身后去,苍白的手指紧紧地绞在了一起。
这时金坠儿走进房来,给花婉行了个礼之后,凑到花婉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花婉听完眉头一皱,对阿柳道:“府中有些事,我去去就来。”说完,急匆匆走了出去。
等花婉和金坠儿走远,阿柳才仿佛喘上一口气来。她从画缸里重新取出那幅公孙敏的画像,缓缓展开,静静地瞧着。
过了很久,她双唇微动,用极其温暖的语气对着那画上女子轻唤了声:“……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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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从煜王府回来后,阿柳将花婉的话转述给了杨五,杨五的心才算放下。但阿柳却自此郁郁寡欢,连续数日都不大讲话。杨五问了几次原因,阿柳不愿说,他也就不好追问了。
在这期间,朝廷里却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把杨五和阿柳在瑢王府平静无波的生活打乱了。
几日前,皇帝李瑁在各地学政的联名建议下,决定在全国范围内征书,编写《钦定全史》。
这是个浩大的工程,须交给一个博闻强识、德才兼备的人负责。军机处的几位重臣经过一番严肃认真的讨论,决定由翰林院掌院学士余采苦任总纂修官。
这个余采苦赫赫有名,堪称国学奇才。
他饱读诗书,学富五车,有传言说他某次酒醉讲起史来,侃侃而谈十天十夜,古往今来诸子百家,除了吃饭睡觉没有停过。不管此事是真是假,此人确实被认为是文曲星下凡,满腹经纶无人可比。因此大臣们把余采苦的名字报给李瑁后,李瑁很是满意,当即准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