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东山怅然若失地走下楼,来到客栈的堂上。
外面依然狂风暴雨,雨水汇成湍急的河流,卷着树叶子从客栈前打着转地流过。
原本站在门口等雨停的人群见这雨连一丝要停的意思都没有,也就都不再站等了,全回到了堂上,三三两两地坐了下来。
暮东山捡了张空桌子坐下,跟堂倌要了一壶酒,闷着头,也不就菜,就那么一碗一碗地独自喝起来。他心情郁闷,喝得极快,不一会儿就灌了自己七八碗下去。
忽然,他手前的酒壶杯碗上笼了一个人的影子。
暮东山抬头看去,见一个十五六岁的俊美少年站在桌边,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那少年肌肤若雪,眉清目秀,身上锦衣华服、镶金戴玉,与这破旧的客栈甚不相称。他指着暮东山对面的板凳,问道:“这里我能不能坐?”
暮东山没吭声,把酒壶酒碗往自己跟前挪了挪,那少年见他这是同意了,撩袍坐了下来,说道:“我看大哥独自饮酒,我也等雨停,不如一起喝点吧。”
暮东山见他年纪跟自己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却上来就喊自己大哥,心里有些好笑。
但他心里毕竟堵了一团的愁绪,也没说话,只拿起酒壶来给那少年倒了一碗。
那少年一看,倒是很高兴,等暮东山倒完,举起酒碗道:“我先干为敬。”说完咕咚咕咚仰面朝天喝了个精光,对暮东山照了照空碗。
暮东山微微一笑,给他又倒了一碗,这碗倒完,酒壶也空了。
暮东山晃了晃酒壶,放在一旁,正要叫堂倌来,那少年却伸手拦道:“我请你。”言毕高声唤来堂倌,说道:“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拿上来。”
堂倌问道:“这位小爷,是要多少钱的酒呢?”
那少年道:“要最好的。”
“最好的可就贵了,得……”堂倌还没把价钱报出来,少年一挥手,不耐烦道:“你不要啰嗦,尽管上好酒来。”
堂倌飞快打量了少年两眼,感觉是个有钱的主儿,再不多说,转头就去了后厨,片刻捧着个老酒坛子回来。
那少年看见,指着自己的酒碗道:“倒来我先尝尝。”
堂倌往他酒碗里倒了半碗,少年端起来喝了一口,说道:“还行,就它了!放下吧。”
堂倌把酒坛子放下就走了,那少年抱起酒坛,给暮东山倒酒。
他倒酒的时候,暮东山无意中看见他捧着酒坛子的两只雪白的手,像个女孩子似的肤如凝脂,不禁暗道:“这人生得跟个丫头似的,若非这身打扮,倒要让人认错了。”
那少年给暮东山倒完酒,又给自己斟满,而后道:“请。”
暮东山也不客气,说了声“多谢”,端起酒碗就喝了起来。
两个人不言不语,推杯换盏地闷头猛喝。
喝到后来,暮东山倒有些惊讶起来:他天生能喝酒,外加在军中历练这些年,可称得千杯不醉;但眼前这少年年纪轻轻,身形又很纤弱,看着像是斯文一脉了,谁知竟然也有如此酒量,着实令他意外。
暮东山一时好奇心起,忽然想探探这少年的底,便也不拦着,左一碗右一碗地喝,转眼两人的身边就摆了一地的空酒坛子。
这二人喝得无声无息,却把旁边的堂倌和掌柜都看傻了。
看到后来,掌柜对堂倌耳语道:“他俩快把咱们的酒喝光啦,这大雨天叫我上哪儿进酒去?万一来了重要客人却没酒了怎么办?你去告诉他俩,就说酒没了!”
这时,正巧那少年又嚷着上酒,堂倌赶紧走到两人跟前,赔笑道:“两位客爷真是海量!可是咱们店小,酒都喝没啦!这位小爷,你看要不喝点茶吧!”
少年脸一沉,不悦道:“咱们要喝酒,你却叫喝茶,这是什么道理?你肯定还有,都给我拿出来!”从怀里掏出个钱袋子里,“咣当”一声就砸在了桌子上,听那声响至少得有百十来两银子,登时把堂倌眼睛都给看直了。
不光堂倌,两人这番猛喝,加上那少年说话声音有些高,吸引了堂上不少人侧目。
暮东山用眼角四下扫了一圈,心道:“这少年性格虽然爽快,却有点张扬的脾气。”
他伸出手,按住那少年的酒碗,说道:“既然店家没酒了,就不喝了。我叫暮东山,下次我请你。”说完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准备往楼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