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瘦子这时道:“柳姑娘别生气,我弟兄说话就是这么糙。可是呢,话说回来你也不对,不过是陪咱们喝两杯酒,何必端着架势扮清高,咱兄弟都是实在人,喝高兴了自然不会亏待你。”
这话听着像是打圆场,但夹枪带棒的更刺耳,气得阿柳手都抖了起来。
那胖子却忽然伸手扳起阿柳的下巴,拿着酒杯就往阿柳的嘴里灌。阿柳低叫一声,抬手想把胖子的手打开,怎奈那人力气太大,根本挣脱不来,硬生生被灌了一杯下去,呛得她连连咳嗽不止。
胖子骂道:“说软话你不听,非逼我来硬的,这是你自找的!”又拿起一杯酒来,伸到阿柳面前:“这杯你是自己喝,还是我喂你喝?”
阿柳一手捂着喉咙,一手掩口,咳得说不话出来,但就是不接那酒杯。瘦子见状哼了一声:“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他抢过胖子手里的酒杯就要往阿柳嘴里灌。
杨五在厅堂的一角正跟胡大拿说话,忽听阿柳咳嗽不止。扭头看时,正见那瘦子扳着阿柳的脸要灌酒。杨五把酒杯往桌上一扔,飞身就要去挡。
谁知这时,瘦子手里的酒杯却忽然被人夺走了,紧接着他手腕被人一把扣住,往外一掰,咔嚓一声差点断了。
那瘦子“啊”一声惨叫,抬头一看,原来扣住他手腕的正是赵四海。
赵四海把抢来的酒杯往桌子上一放,挑眼看着瘦子说道:“赵发,是不是从来没有女的看上过你,憋得你大粑粑上头,现在满脑袋都是屎啊,啊?”他抬手一巴掌就扇在了赵发脑袋上,扇得赵发顿时天旋地转。
还没等赵发反应过来,赵四海揪起他噼里啪啦又是一顿猛扇,边扇边骂:“脑袋上就那么几根毛,还他妈成天到晚对着镜子可劲儿梳!就你那德行,谁他妈能看上你!”
他忽然抬起脚,却一转身踹在了旁边那胖子的肚子上,口中骂道:“还有你,长得跟熊崽子投错了胎似的,还满嘴喷粪!”
这一脚踹得胖子脸色发紫,哇一口把刚才喝的两杯酒干脆都吐了出来。那赵发也被抽得坐在地上两眼发直,眼前星星乱飞。
赵四海往赵发身上补了一脚,骂道:“我赵四海虽然长得也不咋地,但我好歹有他妈的自知之明,不干那讨人嫌的事儿!”
他抬眼扫视了全场一圈,高声道:“在座各位听好了,柳姑娘是我请来的客人,谁对她无礼就是对我无礼。我见一次揍一次,到时候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在场众人见赵四海说着话脸上的肉直跳,显见是来真的,于是再没人敢接茬,呼啦啦地都坐回到了座位上,开始岔开话题各说各话,一起把这事给带过去了,堂上气氛稍稍缓和起来。
阿柳在旁看见这一幕,心中有些触动,瞧着赵四海不语,神情若有所思。
赵四海见阿柳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以为她还在担心有人找她麻烦,他把帽子一把摘了下来丢在桌子上,脚踩着椅子,用油叽叽的袖子蹭了蹭脖子上的汗,对阿柳道:“柳姑娘,有我这句话,你就在这儿安心住着,谁也不敢找你麻烦!”
阿柳端起一杯酒,对赵四海道:“谢谢你刚才替我解围,我敬你一杯。”她真心实意,所以这句话说得很是温言细语,听得赵四海身上软酥酥的,赶紧把脚放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似的笑道:“你是秀红的姐妹,我照顾你还不是应该的。”说完接过阿柳手里的酒杯,也不客气,一口就喝了个干净。然后抓起帽子胡乱地在空中甩了甩,算是对阿柳告辞,转身走了开去。
阿柳看着赵四海的背影,脑海里忽然蹦出个念头:“或许此人真的能对秀红好。”
经过这么一出,也没人再敢跟阿柳搭话。阿柳所在那桌的人全都给胡大拿敬酒去了,她自己坐在桌边,心中暗想:“我看打架斗殴在这土匪窝里倒是常事,这些男人打完架照样吃喝,也不见有什么影响。”
她静坐了一会儿,想起刚才发生的事,不觉一股酸楚悄悄涌上心头:那胖子的话还是伤了她了。
她心中黯然,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想些什么、不该想什么,眼睛却有些发酸。她揉了揉眼睛,再抬头,发现杨五正在远处注视着她,眼神中有询问,更有关心。
阿柳此时却没有心情去揣测杨五的心意,她假装没看见地低下头,起身走出了堂外—她忽然片刻都不想再在这黑风寨呆下去了,这里都是她不喜欢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