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以来,修复壁画对余白来说是不可推卸的责任,可若要说初心……他垂下眉眼沉默了。“我的初心……恐怕很难实现。”
“初心不一定非要实现,就像人生不一定非要圆满。”黎夜光见他如此迷茫,不舍得给他施加压力,采取了怀柔政策,“但你总要为它努力一次,即便失败也没有遗憾。你想做画家,那就做一次呗,不要去考虑展览、考虑金奖,只要考虑自己想画什么。你说过,艺术创作是很浪漫,也很自由的,那你就享受一次浪漫和自由吧!”
有她在,余白就有了安心的力量,“那……我如果没有画好,你会怪我吗?”
他能有画不好的壁画?黎夜光心中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当即就给了他一个温柔体贴、宽容理解、不离不弃的微笑。
“当然不会了!”
黎夜光拉着余白一道下楼吃东西,哪知一楼客厅人倒是很齐,就连高茜都在,大剌剌地靠在沙发上嗑。
“你怎么来了?”
“姬川家就在隔壁和园,我刚给他送眼镜,走出小区正好就撞见刘哥了。”她说着目光一瞥,瞧见黎夜光和余白十指紧扣的双手,差点没吐血,“你俩有必要么,就算这房子大了些,不牵手还能走丢不成?”
刘哥坐在高茜对面嗑,笑呵呵地说:“他这种情况属于铁树开花,难得一见,多体谅吧!”
余白经不起调侃,才两句就红了脸,松开手去给黎夜光端饭菜。黎夜光在高茜旁边坐下,就在茶几上吃了起来,才吃两口,她扭头问高茜:“姬川最近和陈式薇关系怎么样?”
“唔……”高茜歪头想了一下,“姬川就还是装逼啊,陈式薇嘛就各种安利她丈夫wilson多厉害,只可惜姬川根本听不懂,但凡他来问我,我都说不怎么样。”
“她丈夫画的是什么?”黎夜光边吃边听。
高茜讨厌陈式薇,回答的时候本就敷衍姬川,自然对他问的问题也没认真听,“好像是……湿壁画,用湿壁画的技法画了千佛窟的什么……我不记得了,总之陈式薇很得意,反复和姬川强调湿壁画是非常高超的技艺。”
湿壁画源于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是在墙壁半干时就绘制的壁画,因为对画家的画技要求极高,所以即便是在意大利也没有多少画家能够画好湿壁画,也难怪陈式薇对金奖虎视眈眈,原来是拿湿壁画参展了。
刘哥就不服气,他拍拍手上的壳说:“湿壁画怎么了?咱们余白也会啊。”
“你也会湿壁画?”这倒让黎夜光吃惊不小。
余白点点头,“恩,我有去意大利学过几年。”
高茜乐了,拍手鼓掌,“这下还不容易,余白也画湿壁画呗,我倒不信会赢不过他们!”没有恩怨情仇的时候,她还是很愿意相信余白的。
可余白却摇摇头,虽然他现在思绪混乱,可谈到对壁画临摹的理解和原则却是异常清醒,“我虽然会画湿壁画,可丝绸之路沿途的壁画都是东方艺术,我觉得不应该用西方壁画的技法来绘制东方艺术,即使技法高超,也不是壁画原本的样子和韵味了。”
“那原本是什么韵味啊?”高茜问。
“是……”余白正要回答,却忽地眸色一转,清澈的眼瞳变得格外黑亮,黎夜光瞧他眸似星辰,便笑了起来。
高茜不客气地打断他俩的眼神沟通,“余大师,你现在时间都不够,还不增加点技术分可怎么办啊?哎,夜光,你跟着傻笑什么呀?”
黎夜光勾起嘴角,淡淡地问他:“你是不是已经想出来要画什么了?”
“恩。”短短一个字的回答,黎夜光就知道他已经做了决定。
高茜左看看、右看看,把一丢,忍不住发飙了,“你俩心灵感应,能不能给我一个旁白啊?我看不懂你们的神交啊!”
余白选择的壁画是千佛窟北魏时期的一铺《舍身饲虎图》,丝路文化的真正兴起始于魏晋南北朝,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嘉煌千佛窟在丝绸之路兴盛的一千年间,是文化交融最大的中心。
说起自己的选择,他滔滔不绝地给黎夜光讲解:“印度佛教艺术经过丝绸之路传入西域、再传入中原,在北魏时期艺术的交融达到一个最高峰,这一时期的洞窟集印度、西域艺术和中国传统艺术为一体,形成了中国式的佛教艺术风格,是一种纯东方艺术之间的碰撞!再没有比这一时期的洞窟更能体现丝绸之路文化的传播与发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