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动作是以前的谭琰绝对不会做的……
林若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但是他还是不忘按下按钮，很快一排排静止靶就放了出来。
檀烟微微眯了眯眼睛，抬手，瞄准半晌之后，快速地开枪了。
除了第一个靶子她没有正中红心之外，其他的都打得很完美，甚至弹道分析的时候，也成功复制了没有遭受暗杀之前最好的状态。
林若心中不知是悲是喜，看着谭琰冷峻的侧脸，一时间五味杂成。
作为军校学生自治的主席团成员，作为学生会的实际掌权者，作为真心为谭琰着想的人，林若当然觉得，谭琰越早恢复巅峰状态越好。
但是身为一个有着难以克制男性劣根性的男人，他头一次觉得，柔弱的、迷茫的、甚至是不知所措的谭琰，也挺好的……
好吧，现在谭琰要叫“檀烟”了。
林若轻叹一声，檀烟饶有兴致地看见靶子一点一点收回去，并没有忽略掉林若叹息的小动作，拿下耳机之后，问“你有什么不开心的?”
林若有什么不开心的?
檀烟想不明白。明明一得到康复训练师的首肯，她就随着林若来到了军校训练室，就连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的射击，她都尽全力做到最好了。
这个男人却在结束的时候叹息?别他妈的以为她不知道叹息代表着什么意思!不过是换了一个时空，人不还是人吗?人的那点情绪和表现能变到哪里去?
有本事林若你说自己不是人啊!
檀烟面无表情地……内心暴躁了。
见檀烟拿下耳机摘掉护目镜就要走人，林若赶紧拉住她，说：“别走。”
檀烟浅浅地勾了勾嘴角，笑着说：“我不走……我不走难道站在这里碍眼吗?你刚才叹息是什么意思?不满意?正中红心你还不满意?别告诉我在你这里射击的规则还变了啊?”
林若再怎么迟钝，也听出了檀烟语气中的火药味，沉默片刻，说：“对不起，是我的错。”
檀烟就着把耳机拎在手中的姿势，微微挑起下巴，垂下眼睑，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看着比她还要高出半个头的林若：“继续。”
别说即使在林若最落魄的时候，他也没有被人这样看过，明明应该生气的，但是看着这样的檀烟，林若却只能再次吐出一口叹息。
檀烟的眉头当即就皱起来了。
“别误会，我不是对你不满意——实际上，檀烟，你所做的，简直让我惊喜。”
檀烟眉梢轻轻挑了挑，显然对于林若这样单薄的一句话很不满意。
林若笑了笑，继续说：“我对我自己很失望。看着你恢复得这么快，我很担心……”
他咬了咬下唇，那是一种跟他绝对不协调的动作。
林若这个人，长相随了他的母亲，有点阴柔，气质也比较温和，乍一看上去一点都没有威胁性。
但就是这样一个男人，身上找不出任何一点女气的东西——相反，当你静下心来感受这个男人的时候，你甚至会觉得他就是世界上最MAN的人。
林若身上有一种气质，那是在他身上高贵的血统以及后天良好教育的作用下，从内而外展现出来的东西。
那种气质，有一点骄傲、有一点矜持、有一点霸道，还有一点，是对自己的爱惜。
这样的一个男人，却咬着下唇说出了“我对自己很失望”这样的话，可见他内心正在经历怎样的挣扎和困惑。
檀烟对林若的了解并没有那么深，她只是在意识深处把这个男人和郁竹正重叠在一起，因此对他的态度也格外不同寻常。
见林若眉目间流露出些许失落和难言的压抑，檀烟心头微微一跳，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那天在房梁上的惊鸿一瞥。
那天，郁竹正失去了自己最钟爱的妃子，也是在那一夜过后，郁竹正才彻底摒弃了身上那与盛世帝王不相符的稚气和心软，一步步踩着血和尸体，成就了现今的东国盛世。
盛世啊……谁都知道盛世的美，却又有谁知道，成就一个盛世，需要多少的血泪和生命?更何况，被万人称颂的盛世，也不是没有肮脏和黑暗的地方。
比如暗卫，比如……她自己。
檀烟心中有那么点悲凉，看着林若的时候，眉目也柔和了不少。
她微微低下头，轻轻勾起嘴角。从林若的角度看下去，刚好可以看见这样一个柔美得近乎柔弱的动作心中不由微微一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