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房屋破败老旧,茅草随意散落在地上,房梁东倒西歪。如果还有几座修缮完整的,那都是被一些流寇占去了。
沈曼棠在这里走了半天,无一处不是这番景象。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尸体堆积稍微少一点儿的地方,准备露宿街头。
“夫人,这样下去就是死路一条啊。”林嬷嬷皱着眉毛,打量着如今的沈曼棠。经过了几天舟车劳顿,她已经不复之前将军夫人的模样了。现在她蓬头垢面,眼神中却闪烁着一股不屈与坚定。
不行,这样一个奇女子怎么能葬身边境呢?林嬷嬷心里暗想。
沈曼棠凄凉一笑:“又能如何?我恐怕要愧对阿宸最后的嘱托了。还有,别再叫我夫人。”她已经不是那个将军夫人了,现在她只是一个流犯。她又如何能改变这个山河?凭她一个怀孕的女子之身?
在这个世道里,生命是那样珍贵,万般不易才能苟延残喘地活下去,生命又是那样微贱,就像墙头的杂草,随便一阵风的□□,就能置他于死地。
“为了这个腐朽的山河,活着!”
萧景宸铿锵有力的话语突然回荡在苏曼棠的耳边。
只是,可惜。
沈曼棠似乎不能承受这许多,两眼一黑。便无知无觉地晕了过去。
“夫人?”
沈曼棠转醒的时候,朦胧看到一一个侍女。虽然脑中依然昏沉,但已经清醒了许多。她突然觉得,身下躺着的 ,是什么很柔软的东西。
这是一张床。沈曼棠好些时候才反应过来。四周环视,却发现这里竟然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脱口叫道:“清儿,你在哪里?”
整个室内说不上多么华丽,但是在这乱世之中,有一栖身之所已经不易。这里是哪里?这里的主人又是谁?她的女儿,萧宛清又在哪里?她想知道的事情太多,但是她却一阵无力,连起身都困难。
侍女闻声而来,捧来一碗粥。“夫人,请用。”
白米粥散发着清香,沈曼棠才记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吃饭了。但是,她却没有接过瓷碗,忍着饥问那侍女:“这里是哪儿?你有没有看见我的女儿?她三岁,穿着白色的孝服……”
侍女却道:“奴婢不知。请夫人先用餐。您怀有身孕,又承受了不小打击,若不是您身体强健,腹中胎儿险些不保。在喝完粥之后,还请喝一碗安胎药。待到我家大人来,或许可为夫人解疑。”
沈曼棠点了点头,尽力理顺脑海中的思绪。向窗外看去,此时,天空上阴云密布,辨不出晨昏。厚重的灰色,令人心情压抑。
她是能保持理智的,虽然她被接连失去丈夫和女儿的悲痛冲昏了头脑,但还能准确判断出现在的形势。她万分担忧萧宛清的安危,却无能为力。那救她之人如今身份不明,目的也不明,不知他们有没有将清儿一并救起?
困难很多,解决了一个又是一个,就像环环相扣的死结。然而,她连这第一结都解不开。现在还能怎么样呢?她除了无能为力的悲戚,有还能做什么呢?正在她思绪纷乱之际,那侍女突然轻呼一声:“主人来了。”便退下。
“萧夫人,别来无恙。”那是一个柔和而富有磁性的女声,沈曼棠隐约觉得有些熟悉,但是当看到来人面貌时,仍不能确定她的身份。她连忙探听起女儿的下落:“请问阁下,有没有看见我的女儿?她三岁,身着白色孝服,皮肤很白,眼睛很大……”
那人露出惊诧的神色,沈曼棠的心一沉。“抱歉,我们并没有见到萧小姐。”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简直要再次昏厥过去,甚至有轻生的念头。时间的一切幸福与美好都离她而去,她如此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就在此时,一阵安胎药味传入她的鼻端,让她一阵反胃。她忽然醒悟,她还有一个孩子。
她不能死!她还肩负着许多。她还怀着他的骨肉,她还要完成那个最后的誓言!她要活下去,即使悲痛欲绝,即使苟延残喘。有时候,活下去比死,更需要勇气。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又怎么能经得起再次失去?
她竭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一口灌下了苦涩的安胎药。用尽量平静的声音,问那人:“你是谁?为何救我?”
“我是周霜。尊夫的同僚。今日偶然路过此处,见夫人昏迷,于是相救。我对尊夫钦佩至极,如今一代忠臣名将陨落,我也悲不自胜,还请夫人节哀顺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