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还不能喝水,只能润润唇。我已经叫了医生了,你很痛吗?忍耐一下就好喔……」
这股柔嫩的声音似乎真舒缓了些他的不适,昏昏沉沉之中,他彷彿想起这声音主人的模样──细瘦的身材,娇小的身高,小小的脸蛋藏在大大的眼镜下……
这记忆似乎很久远了,他无意识地将一些琐碎的片段连接起来,显露出来的画面是一个小丫头的一顰一笑,还有银铃般的笑声。
她是谁?最后飘过他意识的,是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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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季凌阳绷著一张脸坐在床上,冷眼看著自己毫无知觉的脚,心裡想的,尽是残忍的事实。
前半个月,他总是在昏昏沉沉裡度过,他能感觉一双温柔的手会在他不适时替他按摩、擦拭身体和刮鬍子,也会在他耳边轻柔地说话。等到他真正清醒了,才发现这或许只是他的梦境,是他下意识為自己即将受到的打击所做的心理準备。
医生说,他的脚因為受到严重的压迫,所以未来将不良於行,即使做了復健,也无法恢復到以前的样子。
而他的脸,被玻璃割伤的只能算小伤,最严重的是被扭曲的车体撕裂的左脸颊,将留下数道狰狞疤痕,连整型手术也不可能完全修补好。
简而言之,他残废了,也毁容了。
心高气傲的他如何能接受这个事实?他多麼想大吼出所有愤怒及不甘,多麼想摔烂眼前所有看得到的东西,他更想一拳奉送给那个说他一辈子好不了、一辈子破相的庸医。
可是他不能。
在看到母亲含泪不捨的眼光,和父亲一瞬间苍老的容顏后,他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哭泣的权利,而后看了报纸上种种对奕阳企业不利的报导,他更不能因此倒下。
发洩,只是示弱的表现,而他醒了,他还没输。
「奕行打电话来过吗?」他冷冷地问,只想知道公司的情况。
季母勉强弯起嘴角,「他说他下午会过来。凌阳,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还休息的不够吗?」自嘲地一笑。以后,或许他将坐在轮椅上度过无数岁月,还怕没得休息?「叫奕行早点过来吧。」
见状,季母心酸得几乎淌出泪来。她知道儿子心裡的压抑,她又何尝不是?她若在他面前掉泪,他只会把心事藏得更深,所以,她也只能无奈地接受他越来越冷漠古怪的脾气。
「奕行是看你身体刚好一些,希望你不要太操心公司的事。」季父轻拍他的肩,「你不必担心。虽然美国那个费克集团开始收购奕阳的股票,但我们已经想到解决的办法……」
「费克在收购奕阳的股票?!」这算趁虚而入?趁著他无法工作,股价降到低点的时候大肆收购,他们的用意何在?「你们想到的解决办法是什麼?收购更多的股票抵制?」
「呃,是这样没错……」
「问题是,我不认為奕行有足够的资金去做这件事。」他淡淡地瞥了父亲一眼,直觉他有所隐瞒。「他的资產大都转投资在别的地方,手边能动用的钱,就算加上我所有能流通的现金,也不足以和费克集团抗衡。」
被儿子冷冷地瞪著,季父不由得被他的气势完全压制住,只得吶吶地道:「其实……其实黎风集团愿意资助我们……」
「黎风集团?」他的老东家?
「是啊,你一出车祸,市场上关於奕阳的不利消息立刻满天飞。在第一时间。黎风的黎大同董事长就打了电话给我,说他可以给我们任何援助……」
「所以你们就接受了?」没有受伤的右半边脸,眉毛不悦地扬起。
「因為股价实在掉得太快了,当时你又昏迷不醒,而我们看奕行忙得团团转,就自作主张先答应了。」季父说得有点心虚。
「他开了什麼条件?」季凌阳在心裡冷笑,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他说……」季父嚥了口口水,似乎有口难言,频频和妻子交换著眼色。「他希望你能娶他的女儿。」
「什麼?!」他差点没从床上跳起来,「你们居然答应这种事?」
「我们也是没办法……」
该死!该死!当初应该严格禁止父母过问公司裡的事,好好地养老就好了,现在居然捅出这种楼子?!他下半辈子已经注定要残缺地过一生了,现在连老婆都没有选择的权利了吗?
「黎大同的女儿也答应这件事?」他不以為那女人会蠢到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