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院落很小,她和蔡大婶住在主屋的两间卧房,肃王住在东屋。
听说常年征战的人睡眠轻,很警醒。林钰为了避免被发现,在脚上缠了软布。
她自己在房间内试了试,落地无声。
站在主屋门后,林钰盯着肃王住的那个房间看了很久,才敢轻轻接近。
来汴州的路上,崔泽跟她讲过如何偷袭别人。
万军丛中取人主帅首级,要的是以一敌百的气势。
而夜路偷袭,需要的是时间和耐心。
好在她有时间,也有耐心。
傍晚过后肃王出去了一会儿,她趁着那个时间,小心清理了通往肃王房间的院落。这样她夜晚偷偷摸过去的时候,就不用担心绊到东西发出响动。
蔡大婶家里简朴,门栓只是从里面轻轻扣上。
林钰轻轻把门推开一个小缝,因为她偷偷给门柱擦了点油,故而没有响声。素白的手指小心顺着缝隙伸进去,轻轻一提一放,门栓便打开了。
推门进去,可以看到床上的人正在安睡。
趁着月光,林钰看到肃王的衣服挂在架子上,袖袋里鼓鼓囊囊的。
她低着头,弓着身子,小心翼翼靠近。从门口到衣架不过十多步,她走了半柱香的时间。
肃王的衣服是墨色的,在月色里更是漆黑一片。她探手摸到衣襟,再缓缓滑入袖袋。
心内一喜,冰凉光滑,正是她的小弩弓。
有了这个,便多了一成把握,心里也不会那么慌。
习惯性提起来轻轻上弦,林钰抬手对着床上安眠的身影,瞄准了片刻。
此时若杀了肃王,便不会再有以后的事情。
可惜,肃王在这一世,终究还是没有做谋反的事。杀了他,他是不是也很无辜。
林钰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弩弓收了起来。
“怎么不杀我?”忽的一个声音道。
林钰浑身一紧,如冷水浇头,冰凉刺骨。
她恍然退后一步,身后却有一堵肉墙,伸手箍住了她。
一只手卡住她的脖子,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
正是肃王。
他难道一直都在自己身后?
那么床上的是?
“我从不睡床上,”肃王冷冷道,“你进来的时候,我在梁上。”
他在梁上,却沉住气看自己做什么。
林钰被钳制得说不出话来,只呜呜抗议。
肃王放开她的脖子,空出的手去取林钰手中的弩弓,却发现那弓正对着他的腰,只等放箭。
“你放开我,”林钰道,“我不杀你。”
肃王冷哼一声,抬手挡住弓箭的去向。
“若你能杀得了我,”他淡淡道,“西北便不是这个样子。恐怕如今河南道境内,尽是匈奴。”
“说什么大话?”林钰道,“抵御匈奴的,是成千上万的将士。你只是个王爷罢了,如今你潜回中原,西北不照样还好好的。”
“有意思,”肃王道,“你一个做生意的小老板,开口闭口都是将士,跑到汴州护卫太子,又趁夜刺杀王侯。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第七十六章 铃儿响叮当
到底是,哪一边的。
是辅国公府那样的守国志士那一边的,是太子殿下那样的他日明君那一边的,是老百姓那一边的。
无论如何,不会是肃王那一边的。
不会是你这两年后将反了大弘,引得生灵涂炭的人一边的。
然而林钰只是静静站着,冷冷道:“就算我杀不死你,也能保证你右手经络尽断,从今以后握不住战刀。”
弓弩一经触发,肃王用手挡住了身体要害,手却并没有甲胄护住。
难保不洞穿手掌、血肉模糊。
这附近没有良医,他正是潜藏踪迹的时候,受伤后更是多有不便。
到时候被朝廷发觉,也是有可能的。
交换的时候,更可能被崔泽擒获。
肃王从不怕林钰跟官府告密他在汴州,因为他知道凭她的影响力,朝廷只会觉得她是花了眼,妄图构陷。
但是若朝廷发觉了呢,若他被官府擒获,五花大绑送回京城。
他的反心便不用荧惑守心的天象警示,朝堂百姓,便都看得见。
“你还是,”肃王把额头抵在她的鬓角,“太过自信了。”
话刚说完,林钰忽的手腕一麻,还没有等她扳动弓弩,啪嗒一声那弓弩便脱手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