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陈辞回头看了眼门口。
今年的冰雪盛典,等温线和北极星搞深度合作,编排了好几个合演节目。
容诗卉不回去,单言他们恐怕合不了音乐。
容诗卉似乎已经忘了这些,她在陈列墙边的小圆桌旁坐下,感叹似的说道:“有时候,我真的挺羡慕你的。说转项目就转项目,说从头再来,就从头再来。”
陈辞苦笑:“我那是没有办法。”
“当年没办法,现在也是?”
陈辞低下头,嘴角含着笑,并不接话。
“我就做不到,”容诗卉靠着椅背,手指摩挲着椅子扶手上的纹路,“我喜欢赢,从小就喜欢——这些年一步步走来,算是有了点成绩,但也真是不容易。”
她垂下视线,“不要说从头开始,单是努力前进,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人就是这样得陇望蜀的生物吧,越是没有,就越是希冀。
她还记得当年自己决定拆对重组时,少年沉默而单薄的背脊。
——说实话,那时候,她不是没犹豫过继续坚持。
尤其,在陈辞因为找不到合适的搭档,离开国青队,转而参加商业俱乐部训练时。
但这行里,太多各种原因夭折、放弃的天才少年少女。
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
她并不能确定自己留下来之后,到底是共沉沦,还是双胜利。
赌注太大,她谨慎观望,最后还是落荒而逃。
她不要做仲永,不要人生的最高点定格在世青赛上。
付出未必能得到收获,不付出,却注定什么都没有。
她这一路行来,得到的多,失去也不少。
当年的拆对,某种意义上说,实在也是因为没有精力,也没有勇气继续磨合等待下去。
让她松了口气的,是随着冰雪竞技的普及和推广,商业俱乐部运作模式日渐成熟。
不少俱乐部的签约运动员,也逐步走上了世界赛场。
连她自己,也在保留国家队编制的同时,被温煦说服,签下了等温线的合作合同。
而昔日离开的陈辞,也随同凛风的崛起,而重新站上了全国锦标赛的冰场。
继而,是世锦赛、四大洲赛……
七年独行路,他一步一步,扎实走来。
竟然,再一次迎头赶上,走到了如今的位置。
古人说,莫欺少年穷。
她却偏偏,“欺负”了这个自己初见时就挺有好感的少年。
她确实喜欢强者,也确确实实不曾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伸手扶助。
但竞技场上本来就只有输赢,如果不是当年的拆对,她遇不到路觉这样的好搭档,陈辞也未必就会发现自己在单人滑上的天赋……
阴差阳错,而又柳暗花明。
歉疚也好,慕强也好——她最忘不了的,还是那个记忆深处的坚韧少年。
让她料想不到的,是陈辞不但一路前行,拒绝了自己的表白,却还再一次向她提出了双人滑的组对邀请。
历史重演,她到底还是没办法接受。
或许,她耿耿于怀的,只是那些自己不曾尝试的选项。
至于最终决定,她从来都没有真正改变过。
并且,这一次,已然不是时势逼人了。
陈辞的这个选择,从理性角度考虑,是完完全全没必要的。
他却比任何人都要坚定的,要在22岁的当打之年,放弃近在咫尺的国内男单一号选手的位置,转投双人滑。
再一次,从头再来。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容诗卉都不赞同他的这个决定。
如果换做别人,她可能连多看一眼,多问一句,都觉得浪费时间。
视职业生涯如儿戏的人,哪里配被叫运动员?
但做这个决定的人,偏偏又是陈辞。
——他已然在退役边缘走了一遭了,满身风雨,终究还是上岸了。
这一次,谁又能断定,他一定会输呢?
“我原来以为,你和小姑娘滑《堂吉诃德》,是因为喜欢上人家了,还傻兮兮跑去表白,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容诗卉有些自嘲地讪笑,避重就轻地提起了之前的表白,“没想到,她竟然是舒雪的妹妹。”
面前青年的影子投射在她脸上,让她的神情有些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