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过身,再一次把脸埋进枕头里。
自作虐,说的大约就是她这种人吧。
***
回到B市,因了脚踝的伤,简冰破天荒得到了一个不长不短的假期。
简冰在宿舍休息了几天,眼看着十一临近,干脆买了票准备回南方去看一看简欣。
为了给母亲个小惊喜,她买了一堆母亲爱吃的B市特产,连电话都没打就上路了。
三个多小时的飞机,一个多小时的机场大巴,她到家的时候天还没有黑。
南方小城的初秋不比北方,依旧绿树成荫,鸟雀纷飞。
小区里飘荡着浓郁的桂花香,小公园荷塘里莲蓬低垂,果实累累。
简冰拉着箱子,几步就进了电梯。
开门进了玄关,却发现屋里似乎好多天没人来过了。
封闭的室内弥漫着一股尘埃的味道,窗帘低垂,大白天也像黑夜一般。
简冰开了灯,唤了几声“妈妈”,走到窗前将落地窗拉开,窗户推开。
刺目的阳光冲了进来,夹杂着花香的暖风吹拂在脸上,终于有了点回到家的安心感。
她里里外外走了一圈,确定母亲已经至少一星期没回来过了,地板上、家具上都覆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简冰拨了电话给简欣,一连打了七八个,才被接起。
“冰冰,你回家了?”简欣的声音听起来,难得精神气不错。
“是啊,”简冰一边开水龙头洗抹布,一边问,“妈妈你去哪儿了?”
“我和小季送你姐姐来C市了,”简欣温柔道,“这边有国际专家来交流会诊的活动,机会特别难得,我就带小雪来试试。”
C市?
那不是和B市很近?
简冰的手顿住了,任由水龙头“哗啦哗啦”放水,那您怎么不告诉爸爸?再不然,我在B市,离得也不远……”
“告诉他有什么用,”简欣打断道,“你也不要跑来跑去,回学校好好学习。”
“可……”简冰看着地板上成堆的特产,心里空荡荡的。
“好了,你姐姐该翻身了,我去忙了。”
随即电话立刻就挂断了,只余下毫无温度的“嘟嘟”声。
简冰苦笑着放下手机,在沙发上枯坐了一会儿,站起来收拾东西。
她原本订了后天回去的票,这么一来,等于完全扑空了。去C市的话,不但假期不够,票也订不到。
看着毫无人气的家,简冰长叹了口气,干脆拎着大包土特产,打车去了舒问涛在冰场附近的家。
舒问涛走之前请过家政,屋子倒是不乱,就是没人气。
明明是四口之家,愣是没一个像样的聚集地。
她简单收拾了下,带着拆分好的土特产,一家一家拜访了当年的老邻居们。
简冰算不得爱交际的小孩,舒雪出事之前几乎都躲着这些邻居们。
反倒是简欣,喜欢参加各种社区活动。
舒雪出事之后,她几乎不再参与任何与舒雪无关的事情,和这些邻居们也愈走愈远。
邻居们倒很念旧情,上门探望的,劝架的络绎不绝。
甚至,简冰有时候独自在家,还会有好心阿姨送了午饭晚饭过来,或者干脆拉孩子去自己家吃饭。
简冰虽然记仇,却也一样记恩。
每每回到父亲这边,还是经常和这些邻居交往,甚至能耐心地听完年迈阿婆长达半小时的唠叨。
她敲开每一家,门内的人都惊喜不已,喜笑颜开。
送完东西,再在楼上的王阿姨家吃过中饭,简冰推开了自家家门。
舒雪的房间一直留着,摆设装修,连墙上的陈年海报、书桌上放着的书,都几乎没有变过。
仿佛主人只是出门暂别,要不了多久就会推门而入。
而如今,昔日的明星偶像已经不再当红,当年的小文具、女生发饰也已经全然过时。
至于衣柜里那些衣服,躺在病床上生长了七年的舒雪即便醒来,也已经穿不上了。
简冰用抹布和拂尘一处一处清理,努力让那些积灰的物件焕发出一点生机。
拉开窗户的时候,牵动了阳台上的风铃,褪色的玻璃铃铛相互撞击,折射着阳光,清脆悦耳。
她叹了口气,一屁股蹲坐在了地板上。
等待,总是折磨人的。
更何况这希望又这样的缥缈,未来又还这样的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