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只一个包袱,回去时竟还多出两个,装的还多是旧衣裳,景深不禁想笑,可这时候他实在笑不出来,他还得去安抚他的小姑娘。
先生就坐在石榴树下,景深走过他时听他哼了声,看来是他没哄好人,景深无辜摸摸鼻尖,看他眼才继续朝夏意去。
夏意见他来,脚尖触地停下微微晃悠的秋千,偏头问:“你全收好来?”
景深摇摇头,小声说道:“还有个最想收的,可她爹爹在,我收不得。”
听他玩笑,她一点也笑不出,反拿梧桐叶刮了刮他手背:“那我送你出去罢。”
“怎急着要赶我走?”
“你胡说,是那个大个子说要早些启程才赶得去省城的。”
“多说几句话却还是成的。”
话次间景深蹲下身,与秋千上的少女悄声说起话来,声音低低嘈嘈,先生听不真切,拇指在福宝脑袋上揉来按去,倒没拦着二人说话,福宝眯着眼吭哧。
阿溟边上的大块头挠了好半日的头,想催促时教阿溟拦住,一番打耳喑后立即露出肃穆神色,安心等世子爷说话。
约莫一炷香时候夏意才从秋千上起来,景深又过来与先生道别。
话别一番,出院时阿宝和李叔正在同阿溟讲话,小马车静静地停在柳树下,相隔十余步路。
景深看了看父女二人:“我走了。”
“一路保重。”
他朝抱着福宝的先生笑笑,目光往下对上夏意水蒙蒙的眼睛,喉头微哽,轻道一声:“我走了?”
“嗯。”
“不许忘了我说的话。”
“嗯……”
景深转身,堪堪走出几步就停下,回头又瞧了眼先生,然后胆肥张开臂膀,冲夏意道:“你抱抱我罢。”
夏意鼻头一酸,一头跑去抱住他,眼圈红通通的,一眨眼泪就涌出来,浸在他胸襟上,听到身后爹爹佯咳声后回头看他眼,这才松开抱着景深的手。
少年就在她头上哑沙沙道:“你别哭,我会想你的。”
她点点头,这回景深才是真真儿上了马车,马车外的阿溟也朝父女俩拱手道别,然后勒转车马。
马声萧萧,车声碌碌,夏意望着那个方厢远去,泪花又涌上眼眶,朦胧间看见马车上的人从车窗探出半个身子与她挥手,她也伸出手挥了挥,终不车马影……
手还未收回泪就夺眶而出,先生忙放下福宝过来揉她头,她便抱着先生呜咽一阵,哭声渐停时先生才舒展眉头,温柔拍拍她后背,像安慰小孩儿那样安慰她:“不哭,午间给你做软香糕可好?”
第61章 还帝乡
夜里吹起风, 满树的梧桐叶被晃得哗哗啦啦,想来明日又是个雨天,床帐里的少女又翻来覆去到半夜才阖眼。
醒来时外头阴沉沉的,瞧不出是什么时辰, 院里空落落的, 秋千被风吹得微晃, 石凳上吹风的福宝见夏意出门朝她腿边来。
它大抵也觉察到了景深不在, 昨夜里就黏她。
夏意领着它,到厨里拿了块昨日的软香糕放进它的小碟里, 见碗里水见底, 又到井边汲水给它。
这些事,往日多是景深做的。
给福宝舀好了水,撑着下颌看它卷着舌尖饮水,呆了会儿才给自己热粥饭吃, 孤零零坐在堂屋里,总觉得景深会在下一刻出现, 撑着哈欠钻进厨房找东西吃。
思及此,她大口塞了几勺饭,又非再见不到景深, 她多吃几回饭就又能见着了。
这话是景深同她说的,他还说他回去后会替她在京里找阿双姐姐, 这样,日后也不会一年只收她一封信。
吃完才没再胡思乱想,揉了揉福宝就出门找芝婆婆去, 前些日子芝婆婆还说她懈怠,如今得补回来才是。
尔后三四日,她都按景深教她的法子做,不去伤心,偶尔奏效,可心底终究空落落的,该她难过时还是会难过,望着橘红指甲会发呆,看见他画的画儿也会出神,发现石榴树上的石榴变大也会想他。
就连先生,好几回做饭时都忘了这事,多做出两人量的饭菜,又气又笑。
在他走后第六日,夏意竟在门外见着了阿溟,不信似的揉了揉眼睛,阿溟无奈,摸着耳朵交给她一封信,说景深走至半道险些就折回来,后没法子他才找了匹马送信来。
熟悉的倔脾气,夏意忙刼刼拆了信,看了又看,末了也写一封交给阿溟,苦了阿溟又骑马往回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