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深与宁家兄弟坐在一处,说话间也问起老夫人的事儿,宁以北捏了捏眉,道:“这大半年来遍寻名医,皆说没法子,不过夏日里周太医替祖母医治后与父亲说,若是能找着高祖时西南秘境‘药王’的传人恐是有回春本领的。”
他说着饮一杯酒:“可那甚么西南秘境与药王,听着便像世人胡诌出来的,派出去的人四处打探也没得个准话,到如今……”
到如今,便是找着了那甚么药王的传人,恐也来不及跋涉至京。
话虽没说完,景深却是再明白不过的,等筵席散宾客去后才与宁家人一道去后院看了宁老夫人。
纵然屋子每日都在通风,却还是有丝药味,老夫人正听个小丫鬟唱歌谣时就听人禀话,将衣裳拢端帽子戴好才教人进来。
景煦进屋便问:“老太太方才听的什么,耳熟至极。”
知情人听便知这是句讨巧话,老夫人年轻时最是琴棋书画出色的美人,尤其琴抚得好,精通音律最喜编琴谱,琴谱编不过瘾又爱上编小曲儿,方才那个小丫头唱的便是她往年所编,景煦因儿时一件事与宁家生了些渊源,那时候就听过不少。
宁老夫人这时听了这讨巧话,笑起来,正经答他:“是首吟月光的曲儿,你自然耳熟,往年——”
老夫人像是想起什么,睨寿星一眼,这才说起别的,景深也同她说了好些话,可总有些心不在焉,原因是他想起了去年这时候的夏夜里,夏意也与他唱了首吟月光的曲子,好生难听……
可是,比起这个黄鹂嗓子的小丫鬟唱,他更愿听夏意唱。
心下又与自己叨叨起来,默道中秋过了便去见她,好几回才重新静下心来,抬眼看见床榻间笑盈盈的老夫人,与众人一样,诚心盼她能好起来。
***
凤仙花开,鸡冠环户,二人在书信里熬来熬去、盼来盼去,总算快到中秋。
景深在来信里许诺,中秋后便来若榴,届时除非有人前来捆他,否则他是不会回去的。
对于景深骗她说多吃几回饭就能见着他的话,夏意虽难过,却也体谅他,于是看过信早早地去西边屋子里扫尘网。
也是这日,她才在角落里捡到了一把灰扑扑的折扇,打开一看,正是易寔送他的那把,不禁笑起来。
说来易寔八月里就乡试,今秋竟一次也未回来过,就连他十九生辰也没过,小满不止一次地与她说易寔,夸他往后定有大成……
听着,总像说媒。
不过还好,好共歹她还能拿话堵回去。
扫完屋子,她便踩去条凳上摘石榴,心想,若是这时候爹爹领着景深进院该多好,一如两年前初见他那样,站在高处打量他,或许今年他又长高一些?
可惜今日才初十,还不到中秋,她轻叹了声气。
摘下石榴,拿小刀划开,一粒一粒挑着吃,用吐出的石榴籽用来默计日子。
入夜后躺在床上,听着蟋蟀叫声,心下总不安得很,就好像这次还是会横生变故,还是……不能见着他。
也不知是如何睡过去的,再醒来却是教几声急匆匆的拍门声吵醒。
尚未出门的先生应门去,来人头上裹着张灰头巾,一见他就从怀里摸出封皱巴巴的信……
第65章 身世事
中秋帝王家宴分设午宴与晚宴, 午宴是天子与众亲王、藩王、皇子、世子及朝廷重臣同殿燕饮,晚宴才是同后宫妃嫔同乐。
今岁太后娘娘凤体欠安,加之她本就不喜同众妃嫔待在一处,遂只在自己宫中与几个公主们吃月饼、听梨园唱戏。
缘着这个, 午宴散后诸位皇子及诸亲王世子到她宫里看望, 皆是同姓姊妹兄弟, 亦无需顾忌男女大防, 一来便又热闹几分。
景圆是宫中最小的嫡公主,万般受宠, 见兄长来, 忙笑咯咯从景蕖边上过来,还不忘拿块酥皮月饼给景和。
景深从旁打趣:“怎不见我的?”
于是景圆又跑回去拿了块月饼给他,他这才晚其余人一步去老人家面前,他们一来, 她干脆也不仔细听戏了,命人添坐椅进来。
“闹了小半日, 连时辰也不知,眼下甚么时辰啦?”
景和答她话:“回皇奶奶,午宴才散, 不过申时罢了。”
“申时好,小深他们也可多陪我玩会子。”
过了酉时, 他们也得告辞家去,毕竟家中还有老父亲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