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里传来瓷碟与灶台碰撞的清脆声,看进去时先生已在往碟里装菊苗煎,听过了少年这番话,饶是他是夏先生这回也绷不住地笑了笑,没想到那位王爷会舍得他儿子在他这儿待一年,这不是与他添麻烦么?
腹诽着端上一碟菊苗煎出去,口中问:“怎么,听你的话是瞧不起我们若榴么?”
人在阶前坐,锅从屋里来。
景深教他这么一问给问得急了,忙仰头辩解。虽然他心里不愿在若榴待这么长时日,可他保证他绝无半分的瞧不起。
先生笑了声,将碟子伸去三人眼前,道:“不过是玩笑一句,切莫当真。”
“……”景深沉默,心说您可一点也不适合说玩笑话。
“都看着作甚,拿着吃就是。”
有了他这话,阿宝当即将候了半晌的手伸去盘里,夏意则接过夏先生另只手上递去的竹筷儿,慢悠悠夹着吃。
景深看着那双筷子,自己却只能学阿宝以手拿,愈发觉得别人的爹爹好。
好在有菊苗煎安抚少年,吃起来爽然有楚畹之风,胸腔里乱窜的委屈与恼意轻易被它压制……
这般安静地呆到天全黑,夜风又吹的院里树叶作响,景深裹着白日里成衣坊挑来的厚衣裳对着窗台上摇晃的烛苗沉眸思索。
夜愈深,烛苗也愈发长,火苗变本加厉地跳着,晃得人眼睛疼。景深回神将烛苗剪了一截去,借着余下的一截蜡烛微光,操起笔墨写了两排小字才推门出去。
白日里心情不佳,与小姑娘说话凶了些,再有……他承诺过要给她买的书,定是要买的。
哪怕眼下他身无分文。
庭院冷月清辉转着横斜枝影,凉意颇深。他掩好衣裳跑去夏意屋外,对月折好了信纸张塞进她门缝里。
更深露重,少年蹲在少女闺房前许久许久,后才挠了挠微热的耳垂回屋去……
而坐在墙头的阿溟,直到等景深屋里烛灯灭了以后才回屋去,在信纸上记下几笔——
“晏平二年九月十九,属下教世子爷……”
信纸写了整整一面阿溟才顿笔,笔杆戳着下巴思索着余下那句未能写下的话——
是夜,世子在夏姑娘门前久蹲不起,原因不明。
这一句……好似不必说与王爷罢?
作者有话要说: 《四时甜院》by阿溟
樱桃煎:(流出七彩的泪)现在你们知道这本书是谁写的了吗?
阿溟:(递手帕)没关系,我署你的名。
菊苗煎:我的名字好听!署我的!
阿溟:不成,你只能当章节名。
——↑以上日常神经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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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北窗眠
穷秋时节天亮得晚,夏意在鸿雁叫声中醒来时外头天色尚且暗暗,瞢瞢抱着棉被发了许久呆才神思清明些,慢吞吞坐起来。
脚丫踩在踏床上时揉了揉眼角,不经意间瞥到不远地方的纸张,呆着脸“咦”上一声,正要趿鞋去捡时纸张就呲着地朝踏床边过来。
原是风从门缝底下灌进来,纸张虽对折过,却终究只是张薄纸,一有风便往进来些……亏得没到床底下去。
她揉了揉惺忪睡眼,再一弓腰伸长手就将信纸拾了起来,展开信纸时脚丫子还在踏床上轻点着。
信纸上头赫然写着两排小字,些微潦草却飘逸得体,余下的她也说不出究竟来。
景深的字,原来跟他人一样好看。
她将那两排字反复看了几遍,这才弯着眉眼将信纸收好在妆镜台上拾掇去,而后揣着满怀欢喜到了屋外。
院中正扫着落叶的少年一眼看来她这里,不过又只一眼就又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去。
“你扫它们做甚?不会儿还得落的。”
最是梧树爱落叶的时候,还有临院吹来的皂荚树叶,引得石榴树也争风落叶,哪里扫得干净?
景深绷着唇:“院里全是,瞧着太萧条些。”
话才说完笤帚就被人夺了去,手上乍一空,他直看去那只“罪魁祸手”。
因近来留了心,一眼就见着了她袖摆上绣着的小石榴,默默感叹句好看的话才看去她人,此时左手撑着与她一般高的竹帚,右手叉在腰间,仰头与他说了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