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也不自在,我和何玉宁,何时这么尴尬过。
“翠浓,你去前朝看看侯爷下朝了没。”
“是。”
翠浓离开的速度很快,没有一丝迟疑,看上去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宁姐,你是否有话要与我说?”
“越儿,你说这个孩子去得这么突然,我做的那些小衣裳,该如何是好。”
蓦地,何玉宁发出一声叹息,将燕窝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异常平静得提起了孩子一事。
我干笑了两声:“衣服放在那,又不会坏,宁姐姐何故担心这事。”
我便说着,边替她掀起被子盖好露出在外的脚。
“是啊,衣服放在那也不会坏,我就不一样了,我这副身子不知何时才能恢复。”
我的心神咯噔了一下,整理被子的手霎时一顿,整个人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我侧眸去看何玉宁,正好对上她的眼睛。
不知何时,她的一双眸子就落在我身上一直没有再移开过,看得我越发心虚。
我从来不曾骗过何玉宁,而如今要我在何玉宁面前隐瞒这个谁都不想面对的谎言,如何不紧张。
“宁姐……你别这么说……”
我不知道她察觉了什么,只能尽力保持冷静。
生于王侯世家,便是身负侯爵荣耀。
不能生育对于何玉宁来说意味着什么,我知道。
这世上还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淮安侯府,盯着贺池这个后起之秀,两个人的白头偕老都那么困难,他们又要如何度过这个无子的坎。
“孩子……孩子……会再有的……”
我颤抖着音线握住她的手,这才发现,她的一双手已是冰凉,在我震惊之余,没有发现何玉宁的眸子心如死灰得暗淡了下来。
“嗯。”
她轻嗯了一声,将目光瞥向别处。
闺房中又陷入了死寂,何玉宁悄然看向那碗已经放了许久的燕窝。
“我想休息了。”
她在下逐客令,我默默收回紧握住她的手,尽力扯开嘴角:“那好,我先走了,你的身子不宜服冷食,这燕窝你回头再让下人去给你热热再喝。”
她没有回答,我也不知接下来该接什么话,起身离去。
出了迎客厅后,我第一次觉得室外的闷热反而能让人轻松一些,我松了一口气,唯一想的,也就是这件事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
迎客厅内,等到再无人影,何玉宁的眼角落下一滴热泪,从徐怀簌走后便隐藏下来的情绪轰然崩塌。
她压抑着自己的哭声,哭到最后,也只剩一声又一声无力的嘶喊。
沉闷了一下午,晚饭过后,乌云聚拢,接着便是一声闷雷响破云霄。
我随着那声闷雷颤抖了一下身子,肩上便覆上一双手平静了我心中的喧嚣。
我不喜欢下雨的天气,不知何时,也不知是天意使然,每每在这样的天气下,总有些不好的事情发生。
“我听舅舅说,仆固如啸他们快要回北夷了。”
我侧身去看萧玦,他正蹙着眉头看窗外,顿了一阵,又道:“他今日再次提及了和亲一事。”
“再次?”
我反问萧玦,他沉沉一点头:“那日宴会后,仆固如啸就提了一次,陛下含糊过去了,并没有应下。”
“那次是私下谈及,何玉宁一事后,陛下本来欲让四公主出嫁,可温茹贵妃一去,陛下顾及着她的心情,定然不会选她了。”
“仆固如啸再次公然提及这事,陛下也有答应的意思,只怕是哪家的小姐,要背负和亲公主的名头出嫁了。”
我不语,的确,自古以来,公主不出嫁,便选一个贵族女子封以公主的名头出嫁,这样的名头看似风光,实则死路一条,心疼女儿的,又怎么会让她受这种罪,可也有无情之人,以一个女子之命换满门荣耀,就是不知道,是谁要受这个苦了。
和亲一事传下,看似突兀,但多数大臣心里都已经有了准备,不过是该收敛的收敛,该露锋芒的露锋芒。
就在朝中大臣人心惶惶的时候,何玉宁邀请我进宫一同散步。
自何玉宁的孩子没了后,我与她中间似乎总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若说是生分,可她对旁人也不热情,今次她能邀请我,我自然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