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的记忆一下子汹涌返潮席卷了他,他轻笑一声,望着怀中人道:“你有兴趣听听吗?”
中考那日时值六月艳阳高照,下午两点考第二场的理化,他们学校规定提早一小时场外等候,正是太阳最毒的时候。
他父母虽对他学习上不算严苛,但也许是因为两位都是科研工作人员的缘故,对他的理科方面颇为上心。
当时他不过十五岁而已,从小生活在密闭环境中不常与人打交道,唯一能说的上话的不过是自己家人,想满足父母的期待再正常不过。
这场考试,说实在的,他压力不小。
正在场外遮阳伞下的他准备拿出最后的复习资料,再抓紧机会看两眼,却蓦然听见了旁边有个轻快女声道:“天王炸!我赢了!再来再来!”
都这种时刻了还有闲情逸致打牌?
季谨言虽略有好奇,但到底是别人的事情,他也没空管,只听得似是那姑娘的朋友道:“苏语,这场考理化诶!你最差的理化诶!你真的不再复习会?我俩是提前录取了不担心,你可还悬着呢。”
“悬什么悬,再不济也不会没高中读。”被称为苏语的姑娘道,“心态放平,这个时候看的都不会考到的。”
正在复习的季谨言:……
他略带不忿地转过头,却看见了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明丽的笑颜,那么灿烂,那么明朗,那么朝气蓬勃,仿佛她真的不是来考试的,只是来走个过场玩玩的。
旁边她朋友又道:“打算考哪?来一中呗,我在一中等你。”
苏语洗着手中的牌,听闻这话不禁莞尔:“定目标多没意思,考到哪算哪才是本事,玩的就是心跳。你们俩要不压个注?压对的我请客。”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意识到,人生还可以这么痛痛快快地活。
此时进场铃声响起,苏语利落把牌一收,背起包,和她两个朋友分别痛快击掌。季谨言本以为再怎么样,进场在即她也好歹开口说句祝福,不料她击完掌后道:“明天考完去哪浪?”
季谨言不禁失笑。
那年的理化卷出的格外难,不过大概是因为他听过了苏语先前那些话,他这场考试心态极其平稳,答的也极其顺畅。
等到他出考场,第一件事就是找苏语的身影,他自己或许也闹不明白,究竟在在意什么。大概是听她朋友的口气,她并不擅长理化,想看看她考完后是否还能有这样乐观心态。
只是一个考点塞了几个学校上千个人,哪又这么好找。
季谨言在校门守了半天不见人影,叹口气准备自己回家,却又听见那个清朗声音响起。
“爸!妈!哥!”
循声望去,苏语把包甩给她哥,又扑到母亲怀里,笑得一脸开心:“走走走,回家吃大餐了!”
他父母也心照不宣地没问她考试情况,一家人开开心心地离去。
他最后瞥见的是她明媚的侧颜,那是一张被温柔和爱意浇灌长大的脸,她一定是自小就在极宽容的环境下长大,才能养成如此豁达洒脱的个性。
他当时不明白自己追着她背影看了良久的意义何在,只认为大概是倾羡她的自在不羁,后来无数夜里反复想起,才琢磨出大概是一种叫做心动的情愫。
他第二天便没再这么巧合地遇见她,本以为不过人生过路人罢了,转瞬即逝。只是男生大约都对第一次心动对象有格外的执念,他总不断梦见那天她遮阳伞下的粲然一笑,无法克制。
世人皆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季谨言也总这么认为,他志愿填的一中,发挥稳定顺利进了优等班,本以为就此作罢。
不料报道第一天,就听见教室内的熟悉声音。
“过河拆桥!”她惟妙惟肖地学着三国杀游戏内甘宁的固定台词,“你的牌太多了!”
笑颜一如往日。
季谨言不常上网,也不喜欢那些被用烂的情情爱爱的陈词滥调。
只是不知怎么的,当时他脑内跳出的却只有一句烂俗无比,酸到掉牙的话——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都说一眼惊艳,后来都会越来越失望,毕竟无论怎样都比不上第一次的初见对方身上的光芒。
可苏语偏偏不是这样,季谨言后来只觉得自己初见她时的猜测不错,她一定是在一种极好的环境中成长起来,才养成了这样的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