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念知夹了根嫩绿豆角,轻咬着,视线不易察觉地往下瞥。
果然,它听得聚精会神,原本放松的四肢情不自禁绷紧,甚至微微抬高,耳朵跟着支棱起来。
“太后我倒是不知,听闻那位是个明君,登基不过几载,国泰民安,四海升平,周边小国也心生忌惮,不敢来犯。”
祁景迁:“……”越听越舒畅,他巴巴往她身边凑近一些,心想,原来这姑娘竟如此崇拜朕!哈哈,要是她知道朕此时就在这儿,会不会激动地口齿不清心潮澎湃?
萱月没怎么听姑娘赞美过当今圣上,心里有些奇怪,他们普普通通老百姓,一般不会把那位挂在嘴皮子上。可能是老爷最近被困在宫中,所以姑娘才对那位生出兴趣吧!
“可惜本来都要立新皇后了!哪知竟发生这样的意外。”
奚念知轻咳一声,看了眼萱月:“有如此兢兢业业为百姓着想的皇上,真是我朝之福。”
“是啊!”萱月扁嘴,“先皇后薨了三年,皇上都没立后,可见也是个痴情人。”
这萱月,怎么老提感情方面的事呢?奚念知有苦难言,只能顺着她的话题想法设法夸赞说:“听说先皇后一族忠心耿耿,致力于报效朝廷,个个都是栋梁之才。皇上除了对先皇后的珍惜爱惜,肯定也是非常看重他们一脉。”
反正,往国家大事上夸就对了。
“皇上这般仁德!”奚念知开始下总结,“只要他醒来,一定不会拿无辜的人撒气,譬如身边服侍的太监宫女儿,还有御医等等。”
萱月点头应和。
奚念知留意着桌下的大灰狼,继续绞尽脑汁地夸。
这是她改变后的策略。
起先她一丁点都不希望大灰狼知道她真实身份,生怕牵连父亲。
可再想想,既然她打定主意装什么都不知道,又何必如此胆战心惊?倒不如潜移默化地给它洗脑,听多了,它也许就真的不好意思降罪于那些无辜的人。
此时的祁景迁被夸得都有些晕晕乎乎了。
夸他的人不少,多是当面奉承阿谀,几句真几句假他懒得猜,多半一笑了之,不曾放在心上。
可这姑娘夸得太情真意切!
他免不得有些飘飘然。
飘完了,基本确定,这姑娘的爹是宫中御医。
祁景迁在脑海里把叫得上名字的御医过了一遍,实在猜不准哪位才是她父亲。
不过——
心里一个“咯噔”,他猛地抖了抖耳朵。
方才那位妇人叫她奚姑娘?她姓奚?
这个姓并不常见,但他熟悉的御医里就有一位姓奚的,名奚崇,是统管太医院的院使。
敢情她是他女儿?
震惊地起身后退几步,祁景迁歪着脑袋打量她长相。
奚崇五官端正,下巴蓄须,距离英俊二字尚有些距离。
可他女儿却美得不怎么像他,那应该是神似母亲?
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涌出许多亲切感,祁景迁心满意足欢欢喜喜地留在这吃了晚饭,折回山中喂养狼二狼妹。
他心情很好,破例让两只小狼崽在外多疯了半个时辰。
领着它们回到洞穴歇下没多久,迷迷蒙蒙中,他只觉浑身一沉,全身僵硬得无法动弹,眼皮更是如坠千万斤重石,怎么都无法睁开。
努力再努力,许久,他终于眯开一条眼缝,看到了模糊的光亮。
金黄的龙纹床幔薄如蝉翼,红烛一盏盏排开,散发出温暖的橘光,熟悉的摆置,熟悉的味道,这里是皇宫,他的寝殿。
他又回到了他原本的身体。
盯着床顶,祁景迁扯了扯干枯的唇。
第二次,自从灵魂被束缚在那匹狼身体里,这是他第二次回来。
每回大约六到十天期限,也就是说,没有意外的话,此后大概一直都会保持这样的节奏?
不再困惑,他重新闭上双眼。
蓦地,脑海忽然闪出一张莹润的笑脸,思及她口中说的那些话,祁景迁艰难启唇,沙哑的嗓音满是粗粝感:“来人。”
30.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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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章
听见皇上醒了, 宫婢太监御医速速赶来,疲惫苍白的脸上俱是惊喜若狂。
祁景迁在太监搀扶下靠坐床头,皱眉望去,眼前这帮人,仿若行尸走肉似的, 眼下黑眼圈重得吓人。
尤其跪在前头的太医院院使奚崇,他腮帮上的胡须浓密凌乱得简直像把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