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娘子苦苦一笑,带着秦妈妈坐在了炕沿边,将早上三娘子和她说的那些话挑挑拣拣精炼了一下全部告诉了秦妈妈。
刚开始秦妈妈还算镇定,可听到后来,她却脸色发白,指尖冰凉,瞪着大大的眼睛只差没有惊呼出声了。
六娘子声音缓,平平稳稳的柔而绵,可听在秦妈妈耳中却如同那催命鼓一般,一点一点紧着她的心。当六娘子话音顿止说完最后一句话时,秦妈妈已经坐不住了,愤然起身压着嗓子道,“这……这陆家的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管陆家的人想要干什么,我却不能就这般坐视不理的。”六娘子拉着激动的秦妈妈重新坐下,面露倦容道,“这次我回来,本只想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大家虽住在一个屋檐下,可他们是主我是客,安然无恙的过完两个月我就要打道回府了。但妈妈,看来陆家人不想我走了。”
“会、会不会……是三姑娘故意挑的事儿?我瞧着三姑娘八面玲珑的,兴许不是个安分的。”秦妈妈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是微颤的。
“妈妈,三姐有求于我,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来诓我未免太费神了。更何况四姨娘肚子里有没有,再过一两个月估计也瞒不住了,到时候她是真心还是假意,一个四姨娘就够瞧了。”
“可姑娘也只来了才两天,三姑娘……”秦妈妈乱了心,已经拿捏不准法子了,“不然姑娘去问问大姑娘?头天晚上大姑娘还亲自来同姑娘说府上的规矩,姑娘何不去同大姑娘交交心探探这其中的底细?姑娘金枝玉叶,不瞒姑娘,去年老太爷的门生王大人携夫人来府做客,瞧着姑娘就生了结亲的意愿,是老夫人说姑娘年纪还小给推脱了。想王大人家是正正紧紧的清白人家,为官谨慎清廉,家中又是母慈子孝和和顺顺的,怎么都比那劳什子鳏夫好得多了去了。”
“大姐姐若没有得母亲的意思,又怎会在临出嫁前还要来趟我这趟浑水?大姐姐便是母亲的传声筒,她是可尊敬的姐姐,却不是可交心的姐姐。”六娘子一语道破。
秦妈妈一时语塞,拉着六娘子急的眼眶都红了。
不过也不怪秦妈妈的主意出不到点子上,赵家人口太单薄,二老是四房,早些年分了家以后同其他几房的亲戚来往也不多,再加上独女赵舜华红颜早逝,赵家二老就更不愿意出门应酬往来了。以至于内宅里几乎毫无那些腌臜的勾心斗角之事,所以带出的妈妈丫鬟们个个都是心思单纯毫无战斗力可言的。
那天晚上,六娘子同秦妈妈私语聊了很久,可到底也没聊出个所以然来。其实比起秦妈妈的惊慌失措,六娘子显然对三娘子一语带过的那件未成形的事情要淡然许多。
毕竟在古代,女儿家多的府邸都是拿女儿的终身大事在打牌的。牌打得好不好固然和嫁过去的女儿本身有关系,但是门第越高的人家女儿往往就嫁的越谨慎,这肯定不会错。
六娘子亲眼见到陆家正处于发迹之时,自己在陆老爷几个女儿中身份又尤为特殊,若是嫁的好,肯定对陆文恒将来高升有助推作用,所以她相信陆文恒一定会谨慎的。
可是谨慎归谨慎,对方家室好和人品好却不是成正比的。六娘子就是担心自己嫁个昏庸无能色利熏心的二混子,这才是她最最担心的。
所以这也是她突然振作起来的原因,很显然,有些事儿光靠躲是躲不过去的。古代高宅大户门风家规都是很森严的,百善孝为先,若是到时候陆老爷和林氏真的把她的婚事定下来,她若是抵死不从,估计只有两条路,要么是真死,要么就是出家为尼常伴青灯。
待到那时,六娘子不觉得就算赵家二老出面便能扭转乾坤,毕竟也只是外祖父母。所以要占先机,必须要主动出击。她身份特殊,明明嫡出,却偏偏落得个嫡不如庶的下场。也正因为如此,六娘子便不能走庶女们那种低眉顺眼一味听之任之的路子。
于杨妈妈,她就是在示威,告诉杨妈妈她虽年纪小,却是屋子里的主子。留下三个丫鬟还给她们改了名字,这是在立足。
从此浅草阁便是她陆云筝的地方,旁的人想要一探究竟,要看她愿意不愿意。于秦妈妈、揽月和竹韵,六娘子是完全信任的,可是她也知这三人是忠诚有余机敏不足,但流萤、白鹭和鱼安却是相了反,短时间内六娘子并不会对她们完全放心。可是要想在陆府站稳脚跟,陆府里头的人是最好的媒介,全然避讳反而适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