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姨娘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柳眉一凝,狐疑的问道,“你说谁?”
“谢韫欢啊。”康姨娘压低着声音又重复了一遍,“谢家妹妹。”
钟姨娘乍然的转头看着康姨娘心生异样道,“这……侯爷心疼夫人心疼的紧,侯府里但凡是有双眼睛的都瞧得见,老夫人难道还不死心?”
要说这谢韫欢是谁,那还要从沈老夫人的娘家说起。当年阜宁翟家子嗣单薄,翟家二老怕一个闺女不好养活,小的时候就从宗氏亲族里挑了一个姑娘来给幼年的沈老夫人作伴。这姑娘叫翟宓,后来便就成了翟家名义上的二小姐。说起来当年沈老夫人和这个堂妹妹的感情甚似亲姐妹,翟宓被翟家养到十七岁,后来回了老家菏县嫁给了一个姓谢的举人,其中有一半的嫁妆还是沈老夫人的爹妈给出的。
那之后,谢家小夫妻俩的日子也是过的平淡和美的,可天不遂人愿,后来菏县闹了水灾,上万的难民流离失所,在水灾中失去了相公的翟宓就想到了要来投靠沈老夫人。无奈当时沈家刚到了凉都,本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在翟宓辗转反侧找到沈老夫人后,沈老夫人只哭着私下给她了五十两银票,又收留了她们在凉都的旧宅住了一个月用以休养、避难,不过当时沈老夫人也直言,在往后要说照顾,她也力不从心了。
一个月后,菏县水患消褪,翟宓主动告辞,两老姐妹抱头痛哭了大半天,沈老夫人方才亲自跟车将谢家母女送至了回菏县的官道上。
不过,这看似短短的一个月,却唤起了沈老夫人压在心底多年的姐妹深情。但无奈当时沈家乱成了堆,后路又不明,沈老夫人当时一心还想着要起势,是以即便她再想亲加上亲,也总觉得谢家门楣还是低了些。
几年后,当沈家在凉都已经定居成固的时候,谢家母女又来过一次。这一次,两人在沈府留宿了很久,而年幼的谢韫欢也给沈老夫人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当时,也正是沈聿白和章氏闹的最僵的时候,沈老夫人便动了心思想过几年等谢韫欢办了及笄礼,便让沈聿白娶她过门做妾。
只是这厢两个老姐妹将事儿都合计的八九不离十了,那边沈聿白却随军去了边塞,这一去便干脆了无音讯了大半年,谢韫欢的事儿便就这么被耽搁下来了。
是以,知道这其中歪歪绕绕的钟姨娘问完了方才的话后,不等康姨娘接口,便继续道,“按我说,这个谢家妹妹和侯爷那就是有缘无分的,不然,早在凉都的时候她就已经进了门了,何须等到今日?”
“可,我瞧着老夫人是很喜欢韫欢妹妹的。”
“这么喜欢,为何不说给大爷做妾,又或者说给五爷,偏偏要塞给侯爷?”钟姨娘闻言冷冷的笑了笑,捏了捏衣袖的翻角道,“还不是因为大爷和五爷都是老夫人亲生的,而即便她再喜欢韫欢,也总觉得谢家门楣不配沈家。”
和钟霈晗在一个院子里住的久了,康柔也多少能拿捏住她私下的一些脾气了。其实三个姨娘中,钟霈晗的出身算是最好的,她父亲是正经的绸商,母亲是大户人家的庶女,从小可谓是父严母慈、家宅福安的。
而她当年会进沈家做妾,主要也是因为钟老夫人和萧姨娘中间有人在牵线。再加上当时沈聿白已经开始跟着还没有封王的诚宪帝在闯天下,多一个妾和少一个妾其实对沈聿白来说关系并不大,是以钟霈晗就这样进了门。
但在大多数的时候,流芳阁是不太听得到她钟姨娘的话音的,可只要是有什么事儿钟霈晗看不下去了,那康姨娘知道,从钟氏嘴里出来的话便很可能句句都是嘲讽。
就好比这儿,钟姨娘把话说的如此直白,康姨娘在一旁只能愣愣的陪着笑,末了才道,“不过不管老夫人打的是什么主意,如今这儿是侯府,当家做主的是侯爷和夫人,韫欢妹妹的事儿,除非是侯爷自己愿意,不然只怕老夫人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钟姨娘闻言看了一眼康姨娘,然后眯着眼道,“我当姐姐是很想让谢家妹妹进门的,毕竟,姐姐在老夫人跟前伺候的时间比咱们谁都多。”
康姨娘神情一滞,堪堪的别过了脸道,“若不是为了景哥儿,我也不用如此费心。”她说着,轻轻的捏了捏自己手中的帕子,指尖的那一丝微凉让康柔觉得有些刺疼。
其实她并不气钟霈晗这几句话,相反的,她还隐隐的为自己的所做而感到骄傲。不管以后她们做姨娘的还能不能为爷生儿育女,至少现在侯爷的庶长子是景哥儿这一点永远也不会变。也不管她是先夫人章氏的陪嫁丫鬟这一身份在旁人看来尴尬不尴尬,但只要她能讨得老夫人的欢心,能让夫人不特别的留意自己,留意景哥儿,那她就能安安稳稳的在侯府带着儿子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