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蝉忙回道,“吴大夫留了三日的量,说等姨娘醒了就可以熬药喂了。”
六娘子点点头,便是嘱咐她也别累着,然后就径直出了绮翠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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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大年初一,照理说是各家各户族里的亲眷互相拜年的日子,可偏陆府除夕夜就弥散开的低沉气氛到了早上还是未消反浓,惹得几乎一宿未眠的六娘子听着粉墙外乍起的炮竹声都变得如惊弓之鸟般战战兢兢的。
“六姐姐,昨儿晚上姨娘……”四姨娘的事情一闹,昨天晚上本该挤在初娘子屋子里守岁的姑娘们也都纷纷散了。可昨天六娘子回来的时候九娘子她们三个都已经睡了,是以今天早上看着六娘子起了床,九娘子不免多嘴问了一句。
六娘子知她是出于关心,可姨娘在除夕夜小产多有不吉,且九娘子几个又都是小辈,所以她只笑着摇头道,“回头若是五婶婶知道妹妹这么爱打听,保不齐又要生气罚你描红了。”
五夫人宋氏是出了名的严母,只在陆府住了这十来日,六娘子就瞧见她几乎但凡能逮着机会,就会耳提命面九娘子和十娘子一番,弄的两个小姑娘出门在外都是拘谨不敏的,鲜少有真正开怀大笑玩闹嬉戏的时候。
所以当六娘子这样一说,九娘子立刻知趣的吐了吐舌头,然后安安静静的随鱼安去了静房。
六娘子见状松了一口气,正想从妆台镜前起身去喊还在赖床的十娘子,就见白鹭碎步跑了进来道,“姑娘,前院的康妈妈来了,说老爷让您这会儿马上去书房。”
六娘子看了白鹭一眼,缭绕在心头多日的疑惑让她目光凝凝,变得有些严肃。
“姑娘……”白鹭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微微有些诧异的望向了六娘子。
六娘子却忽然松了嘴角笑道,“你先伺候九娘子她们用早膳,我只怕回来的不早,不用等我了。”说完便从妆镜盒里取出了一对小巧精致的珍珠耳环戴上,然后起身整了一下腰际的衣带便出了屋。
园子里,竹韵正在扫雪。接连几日的大雪积满了整间浅草阁,陆府从不派转司扫雪的仆役,是以各门各园的积雪都是各屋子里头的丫鬟或妈妈亲自负责的。
“姑娘要出去?”竹韵也是今日当值的,所以见六娘子走了出来,她便迎了上去。
六娘子点点头,伸手抚化了她发髻上的残雪道,“我去父亲的书房,今儿要是没别的事,你让九娘子她们在屋子里玩,别出去串门了。”四姨娘的事儿一发,也不知道陆文恒究竟是个什么态度,是阴是晴,六娘子觉得还是自己亲身去探过才最保险。
竹韵点点头道,“雪天路滑,不如我去把揽月姐姐喊起来让她陪着你过去?”
“她今儿天露鱼白才睡下,你且不准去闹她,这点路,我又不是不认识。”六娘子瞪了竹韵一眼,“行了,你快些弄干净了进屋去,等我回来。”说罢她转身就出了浅草阁。
日出冬暖,冰雪渐融。小径上的积雪已被人扫清,只是光滑的鹅卵石沾了冰水反而更不好走。六娘子一身粉色锦绣双蝶钿花罗裙外头罩了件圆领雪青褙子,手提裙摆,缓步轻迈,整个人看上去清秀绰约,明婉动人。
“六姑娘。”小径的尽头就是陆文恒的书房,六娘子正走到一半,忽听不远处有人喊她。
她回头一看,只见七姨娘正站在一株腊梅旁,花映人,人似花,那略显憔悴的模样非但没有让她黯然失色,反而有一种态生两靥之愁的娇弱美感。
到底是花儿般的年纪,这般似弱柳扶风,到是让人顿生怜意。六娘子一边在心中微叹,一边冲七姨娘颔首道,“姨娘。”
“四姨娘一早就醒了,夏蝉熬了药也给四姨娘服下了。”七娘子缓步走到六娘子的对面,低头看着眼底也有些泛青的六娘子又道,“姑娘大可放心。”
“人是没事儿,可心里头的伤什么时候好,身上会不会落下病根,这只有四姨娘自己知道了。”六娘子淡淡的回道。
兴许最开始的时候是被迫,可眼下六娘子是自愿和四姨娘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是以对七姨娘,六娘子真的没有太多的好感。
七姨娘闻言眼神一暗,苦笑道,“四姨娘好福气,有六姑娘这样的贵人照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