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桃也急了,有心想问铎月娘拿个主意,却见铎月娘愣在那里早没了反应,也不知是懵了还是气急了,急急的用手摇晃着铎月娘。
铎月娘愣愣的回头看了绿桃一眼,无神的双眼这才有了焦距,她艰难的张了张嘴,嘴唇蠕动,没出一个字来。她猛然起身,提了裙角便往门外跑去,绿桃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跟了过去。刚奔出大堂,就见铎月娘已经打马绝尘而去,不由急得直跺脚,阿城一把拉住她,“别急,阿佑去追主了,不会有事的。”
绿桃这才注意到阿佑也骑了一马追了出去。阿佑的马术比铎月娘要好一些,不多时候就追上了铎月娘,眼见那马不服铎月娘的驾驭,一路上都在撅蹄,铎月娘几次差点从马上摔下去。情急之下,一把抢过她的缰绳,铎月娘大怒,一马鞭,便甩了过去。铎月娘平时都是温婉和煦的,几时如此动怒过,阿佑反应不及,硬生生挨了一鞭,心里的怒气上来,眼见那马儿不安分,二话没,索性一个纵身把铎月娘扑下马背,又怕伤到铎月娘,只得抱着她在地上滚了几圈,刚直起身想明一切,就听到一句低沉的男声传来,“你们在做什么?”
阿佑听到声音,脸色一下就变得惨白,站起身来不敢看向来人,虽然他的好意是救铎月娘,他没忘记铎月娘马术不行的事,更何况骑的还是一匹她半路抢来的马,根本不服她的驾驭。
铎月娘站起身,二话没,一马鞭又对着皮逻阁挥了过去。她从来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是她真的气急了。皮逻阁也不躲避,硬生生挨下了这一鞭,却是没半句话,默默的走到铎月娘跟前,伸出手拭去她眼眶里装不下的泪。
鞭再次挥出,狠狠抽打在皮逻阁的身上,他不闪不避,静静的站着。“为什么?”简单的三个字,带了浓浓的哭腔,铎月娘不知道自己想问的是什么,问他为何不告知她,还是要问他当时为何不阻拦,她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又能问道什么答案。
皮逻阁伸手把她揽进怀里,用力抱紧,用力的呼吸几下,才吐出一句,“我送你回去。”
铎月娘心里恼他,可也清楚,这一路若没有他护送,自己回到浪穹也不知道要耽搁几日,如今天气渐热,越早赶回去越好,当下一路无话,只闷头赶路。有皮逻阁帮着开路,铎月娘一路畅通无阻。她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回到蒙舍,又用了一天的时间跑到了石城诏,第三天铎月娘赶到了邆赕,一路上她心急如焚,只盼着马儿能跑得更快一些。等候在城门的德叔见到铎月娘很是惊喜,只道:“姑娘可算是来了!”简单的一句话,自己先红了眼眶。
铎月娘一路快马奔进了大釐城,下了马背便直接跑了进去。虽然还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天气并不炎热,适宜的温度刚刚好让人觉得舒服,寝室里,时罗铎惨白的容颜如枯败的树叶。他就那么静静的躺着,只有轻微起伏的胸膛还在告诉众人,他还在等待。
有什么东西模糊了铎月娘的眼,有什么东西在悄然的逝去,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木木的疼,一抽又一抽。她慢慢走上前,跪倒在地,泪水大滴的滚落,她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抓起时罗铎的手,喃喃的道:“阿爹,月娘回来了,月娘回来了!”她的声音很轻,似在低喃,还带了一丝颤抖,一丝的不可置信。
仿佛感受到了铎月娘的到来,时罗铎的眼皮轻轻一颤,终于睁开。那双眼里,早没了往日的神采,却依然含了满满的疼惜。他努力伸出手,在她发上抚摸了一下,艰难的挤出一句,“阿爹不怪你,好好活着,我时罗铎的女儿不能任人欺负!”
铎月娘低声哭泣,“对不起,阿爹对不起。”
“我可怜的孩!”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良久无声,头顶的手蓦地滑落,时罗铎的眼睛已经闭上了,胸膛不在起伏,他是那么的安详仿佛睡去了一般。铎月娘急忙接住时罗铎滑落的手,那曾经把她捧在手心里的大手已没有了原来的温度,他在渐渐变凉,指尖的温度在一点一点的散去,逐渐冰冷。犹如铎月娘此刻的心情一般,在渐渐变冷,直至冰凉彻骨。铎月娘忍不住用手一下一下捶着地板,大理石地板被她捶得咚咚作响,她却感觉不到疼痛。
铎月娘没有想到,自出嫁一年后,第一次见父亲,却已是永别,她呆愣愣的看着时罗铎。他额头宽阔,眉眼端方,一如他的为人一般光明磊落;他的那双大手,曾经温柔的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把她驮在肩头。还有他那宽厚的胸膛,多少次,她和玉娘就伏在那胸膛上,听他话时那浑厚的嗓音带着胸膛的起伏,那嗡嗡的嗓音浑厚有力,让她们听得安心,如今那胸膛依然宽厚,却不在起伏,也没有了声响,已然失了鼓槌的鼓,再发不出半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