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佑带着嫣然来辞行,“你想好了?”阿佑沉默的问了一句,语气清淡,不带半点情绪。
“嗯,差不多了。”铎月娘点头。
“如此也好。”阿佑说得有些艰难。
嫣然早已捂着自己的嘴巴,掩藏了到口的呜咽,眼见铎月娘看了过来,她还是强挤出一抹笑容,“奴婢跟了主子快二十年了,舍不得主子,主子从不让我们下跪磕头,可如今奴婢还是想给主子磕个头。”
铎月娘也不拦她,看着她跪在冰冷的地上,规矩的磕头,她把一个小匣子递给嫣然,对阿佑说道:“花甸坝是个美丽的地方,那里的山茶花是最绚烂的,五六月的杜鹃也很美,虽然路不好走些,到底山清水秀,也是个适宜居住的好去处。嫣然跟了我这些年,吃了不少的苦,你好好待她。这个天下就勿要操心了,毕竟民以食为天,只要能有一口饱饭,成王败寇什么的,与你们也就没什么干系了。这个匣子你收好了,若碰到了要紧的事,便拿给那人,告诉他当年的事不论是真情还是假戏,我都不与他计较了,我只叹,与他终究没有相逢在最合适的时候。”
嫣然已经忍不住哭了出来,阿佑叹息,“你到底还是放不下,这本是我等七尺男儿该考虑的事,全被你做了,若有来世,我还做你兄长,换我来护着你。”
“好,一言为定!来生我们还做兄妹。”铎月娘轻轻说了一句,“我去的地方,阿吧跟着不合适,你带上它,多养几只山鸡,阿吧最爱吃。”
“好!”阿佑勉强挤出一个好字,别过脸去,再说不出半个字来。嫣然不舍,又哭了一回,被阿佑拖走了,虽然铎月娘说得云淡风轻,可熟知她脾性的人都知道,这一别,就是永远。
八月初八,黎明前的黑暗,天还不曾破晓,喜娘已经在门外催了好几次,铎月娘静静的坐了一夜,仔细的盘算了一夜,该办的事都已办妥,该处理的东西都处理完了,此生她再无遗憾。手脚有些僵硬,她深吸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手脚,站起身来,仔细整理着衣服,一根沉甸甸的白色腰带被她小心的一圈圈缠在腰上,腰带有些沉,她唯恐里边装的东西,会不小心掉出来,一圈一圈,缠得很仔细,幸好她缝的还算结实。这几天铎月娘又瘦了一圈,腰间多缠了一根腰带也看不出异样来,只是脸色惨白了些。铎月娘不理会门外喜娘的催促,整理好衣着,又轻轻在脸上扑了点胭脂,让她的脸看起来不至于那么吓人。然后挺直了腰背,打开门,缓缓走了出去。皮逻阁一身红衣,早已等在门外。再远一些,是邆赕的子民,铎月娘一眼瞟去,只见黑压压的都是人头。所有人的脸上都没有喜色,一个个哭丧着脸,早有感情脆弱的,已经在偷偷的抹着眼泪了。
皮罗阁见到铎月娘的装束,脸上闪过一丝不快,轻声说了一句,“月娘,今日的着装素了些。”
铎月娘低头看着白色的衣裙,轻扯嘴角,“我这样不好看吗?”她故意避开今天是他们大婚的日子,“我的子民都说我着白衣,最是飘逸好看,况且白色代表了纯洁,我觉得这样穿没什么不好。”说着轻轻一笑,眼神灵动了起来。
皮罗阁只觉眼前一亮,她着白衣素服,的确很美,难怪人们都说,女要俏,一身孝,此话不假,不由轻轻点头,“你自然是最美的。”
两个喜娘见状,急忙把一个绣了龙凤纹的大氅给铎月娘罩上,好歹盖住了一身的白。铎月娘心里有些不悦,到底没精神发火,索性低头走了出去。
见她们出来,众人都跪了一地,子民们齐声叫道:“慈善夫人!”里边夹杂了隐隐的哭泣声。跪伏在地的人们,个个都伸长了手,想把他们的慈善夫人永远留下,可惜铎月娘注定要走了。
一个年轻的少妇捧着一束白玫瑰来到铎月娘面前,“慈善夫人,月亮请你簪花!”
铎月娘看着眼前年轻的少妇,愣了一下,没想到当年还哭鼻子的月亮都已经出嫁了。铎月娘摘下一朵白玫瑰,轻轻的簪在她的鬓边。幽深的眼眸,扫过邆赕的子民,恭敬的给她们行了个礼,朗声说道:“慈善此去,后会无期,有劳各位乡亲代慈善给先诏主簪花!”
瞬时,周围哭声一片,所有的女子不约而同的纷纷折了白花戴在了发间。皮罗阁不耐的皱了皱眉,上前拉住铎月娘,低声说道:“月娘,时辰不早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