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堂香事_作者:浣若君(163)

2018-09-07 浣若君

  因人多,饭也做的多,她总怕菜不够吃。见锦棠挎着只小篮子,里面全是纸钱儿,像是个要去上坟的样子,遂在厨房里高声唤道:“锦棠,记得揪一把乌龙头回来,醋蒜一氽,就着面吃最爽口的。”

  锦棠高高儿应了声好,行至厨房门上时,见一捋头发遗落在外,遂仔细的将它梳了回去,这才提着小挎篮儿便出门了。

  渭河畔新柳吐着絮儿,夕阳照着波光潾潾,一眼瞧过去便是透人心脾的朦胧绿意。

  “妹娃。”居然是葛青章,他背着铺盖,就站在酒肆的后门外。

  今儿考完了科考,按理,学生们都会有一个月的假期,这个叫作春种假,因为学生们基本都是附近的农户,得要回去播春种,种麦子。

  锦棠笑了笑,道:“可是在等大舅?”

  葛青章点了点头,道:“听我爹说,你们过些日子要去河西堡?”

  锦棠虽说为了葛牙妹,一直在和康老夫人较劲儿,迟迟不答应她去河西堡之事,但这角逐是个过程,只要目的达到了,河西堡她依旧是要去的。

  是以,她笑道:“恰是。大舅常年走河西,所以我想让他带我走条捷路,好能让此行能快一点儿到达河西堡。”

  葛青章是只要不读书的日子,就会跟着葛大顺一起跟驮队,走口外的。

  他此来,恰是要劝阻锦棠走捷道的。他道:“走捷道,就必须要从龙头山穿沙漠,沙漠里气侯多变,我爹年纪毕竟大了,我怕他带着你,走不了那样路。”

  锦棠道:“但徜若不走捷路,来回至少要两个月的时间,那于我来说太久了,我得回来照料我的酒肆。否则,秦州的一摊子就得丢。”

  葛青章就站在垂柳下,背着叠的豆腐块儿似的,补满了补丁的铺盖,提着一只面缸儿,望着锦棠笑了半晌,道:“好,一月之内,河西堡一个来回,若是我带着你,当是可以的。”

  锦棠急着要去坟地里摘乌龙头,也未多想葛青章这句话,与他别过,转身便走。

  不过葛青章并没有离去,他于原地停了停,沿着原路,与锦棠相距着百步的距离,径自就尾随了过去。

  *

  因是被毒死的,属于暴亡,罗家祖坟里没有罗根旺的地方,他是被葬在河湾的一处山凹里的。其实倒是一处风水颇好的地方,背靠着山,前面便是水,山弯之中此时乌龙头已然发了嫩芽,一弯弯的盘簇着。

  锦棠跪到坟前,锦棠打了几番火石,引燃了一只只的小金元宝儿,便烧了起来。

  “爹,我这怕是一意孤行了,但我觉得,娘高兴,咱们大家就都该高兴的,您说对吗?”促成葛牙妹和康维桢,锦棠唯一觉得对不住的,便是父亲罗根旺,只是这种难过不能于明面上表露出来,也只能是在傍晚时,在他的坟头上哭上一回。

  “你当真以为,只要你肯贡出老酒,帮忙经营酒肆,康老夫人就会接纳你娘?”居然是陈淮安,摇着一只狗尾巴草儿,从山坡上几步跃了下来。

  显然,他日日叫锦棠拒于酒肆门外,进不去,这是瞅好了她经常要来坟头烧纸,特意在此等她了。

  锦棠白了陈淮安一眼,依旧跪在坟前,在烧自己的纸。

  陈淮安凑了过来,亦是跪到了坟前,替老丈人烧起纸来。他道:“糖糖,你真觉得,凭你一已之身,能把你的锦堂香酒做到风声水起?”

  锦棠如今因为酒酿的好,生意也源源不断,正欢实着呢,侧眸,勾唇一笑,狠狠儿点了点头,柔声道:“我记得有当年在京城,有一回在碧水酒楼吃酒,黄爱莲曾说,得意什么,不过是倚丈着男人挣点零花银子的交际花儿罢了,还真以为自己会经商似的。

  她是你的后任妻子,又与你之间有濯缨那般聪明俊秀一个儿子,我不好在你面前说她什么事非,但我总得证明,我不止是会倚仗着男人,挣点子零花银子的交际花儿,我能行商,做以商养自己,养家的。”

  陈淮安上辈子至死时,最在意的除了锦棠,便是他的儿子陈濯缨了。

  便他被流放到幽州后,每隔一个月,陈濯缨都要专门寄信一封,给他看自己做的功课有多好,夫子曾夸了他多少,而母亲又是何等的为他骄傲。

  提起儿子,陈淮安便有些声噎。他低声道:“黄爱莲那个妇人,我虽与她成了亲,但我并不了解她,因为我实在没有多看过她一眼。不过我了解你,锦棠,你是个直性子,凡事讲公平,讲道理,可这世间,有时候没道理可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