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堂香事_作者:浣若君(232)

2018-09-07 浣若君

  就在弱水河畔,祁连山下,一处占地整一亩的大酒坊,其间酒窖,酒槽,各类酿酒的器具皆备,而清澈,冷冽,一股雪水清香的弱水河,就从酒坊门前穿流而过。

  这地方,有个极好听的名字,叫做花海。

  出了酒坊的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百花齐放,郁郁葱葱,伴着弱水河,果真是一片花海。

  刘娘子是跟着康家的驮队,从大道上来的,此时已然准备好了所有的糯高梁,也已经着手修砌好了废旧的酒槽,雇了大批的长工们来,在酒坊之中干的热火朝天。

  锦棠只需看高梁的生熟,以及测酒窖的温度,再看曲子和的是否匀称,把料下进酒窖之中,带着工人们翻一回砂,就只等三年后,一坛坛的成品洒出来,自己再来此调酒了。

  三年时间,一开始只有不停的往里面投财力,物力,等到漫长的三年之后,方能酿成一坛坛酒质纯净,香气复杂,口感绵柔而又饱满的浓香之酒。

  酒这生意,真还不是一个白手起家的穷苦人,或者富有金山的外行,能做得起来的。

  自打到了河西堡,锦棠便埋头在酒窖之中,先是重新拿糯黄米与泥土和成的黄泥,用自己的一双手,把用来发窖粮糟的酒窖重新裹糊了一遍。

  窖,是酒之魂。

  酒窖外围先以石砌七尺的厚壁,再拿泥浆浇灌,然后一层糯黄米的浆,一层细沙,层层填筑,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缝隙,因为稍有缝隙漏点子香气出去,老鼠闻声而入,就得洞进来偷粮糟,随便拉几粒老鼠屎在粮糟上,一窖价值上千两银子的粮糟,可就全坏了。

  再接着,还要把酒窖,蒸酒的锅,一样样都自己仔仔细细的敲打,修理过一番。

  没日没夜的干完这些活儿,锦棠用了整整五天的时间。

  等到第五天的傍晚,要吃饭的时候,她两只黑绒面的布鞋,已经从脚上褪不下来了。

  刘娘子见锦棠坐在井台边,正在艰难的往下来褪鞋,过来亲自替她脱了鞋子,低声怨道:“大姑娘待自己未免太狠了些。这些事儿,你完全可以交给长工们干的,为何非得要自己干。瞧瞧你这双脚,上面一层子的水泡,夜里睡着,不疼吗?”

  锦棠抿唇一笑,吸着气儿,将两只肿胀成了大猪蹄子的脚泡入了温水之中。

  花海这地方,春来的迟,此时五月半,各式各样的野花盛于原野,晚风送来清凉,闻之一股醉香。

  祁连山的冰雪,恰映着夕阳,一片金光,可真真儿,是个好地方。

  她道:“酒是有灵气的,好酒里面搀着东家的魂魄。刘姐姐,三年之后,我要凭着我今日亲手酿的锦堂香,在京城创出一片天地来呢,不苦心待粮糟,好酒是不会出来的。”

  她得回到京城,回到曾经和女儿一起生活过的地方,用快乐的日子掩盖上辈子的痛苦,才不算白白,重生一回。

  *

  葛青章挽着裤管,从酒窖之中爬了出来,也是累的精疲力竭。

  他是一把干活的好手,这些日子清洗,蒸煮粮沙的活儿,全由他带着长工们一起做。

  坐到井台边,将自己两条沾满了谷糠的腿清洗的干干净净,他道:“明儿就该采曲了,这活儿,当真男人干不得?”

  锦棠本来咬着牙,在拿针刺自己脚上的水泡,但是因为疼,发不下狠刺不破,瞧着葛青章虎口处有一只亮晶晶的大水泡,一针过去,吧唧一声,清水破涌而出,她疼的颤了一颤,道:“咱们罗家酒肆的规矩,我都踩不得,必须得处子采曲,才行。”

  酒客们对于处子,有种极端的迷信,大约是因为处子未叫男人沾染过,要采她们脚上的清香之气吧。

  所以,为了采取,锦棠花了大价钱,于花海雇了十几个相娇貌美的少女回来,以供明日踩曲之用。

  便踩曲之事,她亦广播乡邻,还特地从河西堡请了几位大儒来,品老酒,赏花海,作诗。真能有几首传唱于世的,她的锦棠香酒,真真儿的就可以流芳百世了。

  晚饭依旧是刘娘子做的。

  一路吃的皆是调和又重,肉又多的河西口味,又是疲极累极的时候,锦棠又还忙的上了火,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不过,晚饭只是一人一碗菹菜汤面,配着两样醋蒜调过的野菜,清清淡淡又解乏,锦棠向来量小的,都连着用了两碗。

  “等回去,你就要跟陈淮安和离了?”葛青章声音极小,试探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