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相貌与中原人差别并不大。但是,羌人有个独特的习惯,他们都喜欢往脖颈间,缠一圈羊毛线,以示自己是游牧部落,对于动物的崇敬。
在一回刺杀之后,暗杀他的羌人便除下黑衣,混入了大街上的普通人之中。他归京时所带的人并不多,想要找到这些人也是非常非常难的。
不过,整整两百只火烧,一个不少,换回了两百个羌人死士。
前前后后,不过两个时辰的时间。
夜幕将临时,林钦翻身上马,绕过城隍庙,进了一处叫做客如归的客栈门外,见胡传正在外面审两个呆头呆脑了家伙,简单问了几句,便上了楼。
一见林钦,胡传便道:“太后娘娘飞鸽传书来问,问您身体可好,请您亲笔回她封信。”
林钦停了停,两道锋眉略略一簇,摊开两只沾血的手:“你瞧我这样子可是能亲笔给她书信的?”
胡传不语,捧过纸笔来,望着林钦。
宫廷专用的金花笺,在灯下闪着流光。林钦默了片刻,沾血的手执起笔,草草划了两行,将笔远远儿的丢了。
转过身来,这河间府最好的客栈之中,最大的一间客房,门紧闭着,叫马踩伤的罗锦棠就在里头,此时随军医生正在替她医病。
陈淮安家的内人,锦堂香的小东家,也不知道是她伴随着厄运,还是厄运伴随着她,总之,林钦此生见了她三回,每一回,都是状况连连,麻烦频出。
他欲进门之前又退了出来,将自己手中沾了血的长剑丢给胡传,再停了停,于身上搜出几枚暗器来,一并,也递给了胡传。
拍着身上没有任何锋利的东西了,这才推门,进了客房。
第116章 驴肉火烧
在锦棠关于上辈子的记忆里,印象最深的,就是早春三月,桃花正开时,跟着林钦的一次河间府之行了。
那时候她上辈子的女儿小产完三个月,在宁远侯府黑天昏地的窝了一个冬天,眼看春天的绿意随着绿萝钻进了窗子,锦棠坐在西窗下,望着嫩嫩的绿萝,状如枯木,心如灰死,动都不想动。
锦棠记得当时林钦颇郑重其事的说,自己有个极重要的地方,要她陪着去。
与丈夫和离,却跟了丈夫的舅舅,坐实了满京城人对她的耻笑,说实话,但凡出门宴客的事情,锦棠都不想去。
不过,林钦却说,自己想去的是他幼时曾呆过的地方。
他从小父母双亡,小时候一直在河间府的城隍庙周围乞讨为生。用林钦的话说,打小儿,他最馋的,就是城隍庙后面的驴肉火烧。
乞讨的孩子嘛,肯定是吃不到的,但只凭那股味道,都足够叫他在一生之中怀念了。
后来发达了,特地买了一只驴肉火烧,林钦发现驴肉并不好吃。
但每每有事路过河间府,他总要到那烧饼铺子门前,也不过经过而已,或者停下来,与火烧铺的大爷聊上两句,贪一点那火烧的香气。
锦棠还是头一回出京,本以为林钦身为一方诸侯,必定会宝马以备,香车以载,带她招摇而出,风光过市。
却不期,林钦只备了一头毛驴,自己牵缰,就带着她出了京。
她是个天生没畜牲缘的人,小时候养鸡鸡不活,养鸭鸭子死,好容易家里养大一只大白鹅,见了她就啄,啄到锦棠没脾气。
至于毛驴这东西,天生和她没缘份,彼此见了都是红头竖眼。
自侯府出来到出城门,锦棠总共叫驴从身上颠下来了三回。
和离,流产,再到寄居在丈夫的舅舅家里,罗锦棠的人生已经暗无天日了,不呈想一头驴都欺负她。
身上的白面绫衣上沾的全是灰,还叫驴蹄了几个脚印,锦棠索性两脚一蹬,躺到地上便开始哭,真真儿骂天捶地的哭,边哭,边骂驴,用她打小儿在酒肆里听来的,最恶毒的话儿骂那头驴。
锦棠只当自己这个样子,林钦嫌丢人,定然早就走了。
却不期他解了衣裳替她披着,便一直耐心的守在她身边。每每有人经过,他总要小声的解释:“家妻才经丧女之痛,心中烦忧,才会如此,散了吧,都散了吧。”
世间至痛,莫过于丧子。
本是在出京的大路上,偶尔有妇人们听了,过来摸摸锦棠的手,或者塞她一只煮熟的鸡蛋,一只热腾腾的红薯,或者只是安慰她几句。
锦棠不好再哭下去,也不好再欺负那头驴,又因为过路人那莫生的怜悯,于是就爬了起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