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堂香事_作者:浣若君(358)

2018-09-07 浣若君

  老太太说话委婉,既这样说,肯定就是觉得罗锦棠配不上自己的门第了。

  听旭亲王说起奇女子三字,陈澈心里就越发的厌恶反感了。

  概因这满京城中,上一个人人称之为奇女子的,只有黄爱莲,而黄爱莲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仗着自己父亲为首辅,肆意为自己敛财,任意掳虐她所看上的良家孩子们妓为娼,开着一间酒楼,肆意卖弄风流,自以为娇美,实则令人厌恶。

  陈澈一生几经起落,看惯这世间的不公与黑暗,深谙官场规则,也深信一句话:天欲亡谁,才会任其猖狂。

  所以,他会在关键的时候踩上一脚,但决不会出手惩治黄爱莲,给自己结仇。

  至于三儿媳妇罗锦棠,在听旭亲王说了声奇女子之后,陈澈对于那个从未谋面的三儿媳妇,头一回生了厌恶之外的情愫:不满,不满于自己通透,豁达,相貌朗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儿子,居然娶得一个像黄爱莲一样的女子为妻。

  但那种不满,仅仅从心头浮过,他也就强压下了。

  他恍然而悟,今天这场踩曲之舞,怕也是他的儿媳妇,这京城之中的另一个奇女子,罗锦棠自发搞出来的。

  端起旭亲王递来的酒盏,陈澈的手都在颤。

  他自年青的时候,醉酒与陆宝娟有过一夜之后,就再也不吃酒了。

  浅浅尝了一口杯中酿,味道清纯甘冽,确实是美酒。他以茶涮口,负手临窗而站,淡淡道:“王爷,诗经说,之子于归,宜家宜室。奇女子这东西,老夫向来不爱看,正好户部还有些公务要理,老夫就先走一步了。”

  是以,也未往舞台上张望一眼,陈澈就这样走了出来。

  下了水榭,远远自舞台前经过,陈澈便见儿子一身布衣,与才上过金殿,分别得了第五和摘得状元桂冠的葛青章在沿堤岸摆起摊子来,正在邀请来来往往的老百姓们品尝自家酿得的酒。

  一排排大小,色泽,坛贴各异的酒坛子倒是极为雅致,品酒的盅子,极为别致,竟是拿什刹海中的荷叶折叠成而,青青荷叶配着浓浓酒香,大俗之后的大雅,当真妙趣。

  围观,看热闹的居多,真正品酒的当然少。

  他的三儿子,陈家这三郎肤色古铜,身姿魁伟,立于人群之中,将身旁的状元郎衬的黯然形销。

  不过,凡世间的女子,大多喜欢的还是像状元郎葛青章那般的男子,陈澈止了侍卫们,自己缓步踱过去,沿途便听见自已的亲家母,英国公郭崎家的夫人梁姿在说:“瞧状元郎那幅俊貌美,真是鄙衣不掩天姿,真国色,可惜了的,据说就在游街那日废了身子,如今是个废人了。”

  便成了个废人,葛青章相貌如玉,气质微冷,依旧是女子们所好奇的对象。

  而他的面前,品酒的也全都是一帮二八佳年的少女们。

  至于他家三郎的面前,则簇拥了一大批年约四旬的中年贵妇们,是个妇人都要握过他的手抚着摸着,问一句年方几何,家中可有妇人。

  陈淮安极耐心的应着,夸一个头戴只赤金扁簪的妇人,说她这簪子好看,旁人戴着肯定俗,但她戴着就只显富贵。

  再换个圆头胖脸双下巴的妇人,陈淮安又夸她生的福相。

  那妇人的女儿比那妇人更胖,冲上前来,问陈淮安:“东家,你瞧我福相不福相啊?”

  陈淮安半天未语,竖起个大拇指来,咧唇赞道:“真福相。”

  陈澈站在远极之处,负手看了半晌,哈哈大笑,随即吩咐手下侍卫道:“打上两斤六两银子一坛的锦堂香来,老夫今儿要开坛敞饮一回。”

  陈淮安这个儿子,来于一场意外,出生之后,一直是陈澈心头一块重负。

  便射杀陈杭的二儿子陈嘉上那一回,也是因为陆宝娟要抱着孩子下盐城归祖拜主母,而他执意不许,俩人吵了一架的情况下。

  至于将孩子送出去的时候,这孩子才五个月,陈澈家里已有一大一小两个儿子,对于儿子委实无甚兴趣,也怕自己多看一眼就要狠不下心肠来,甚至连襁褓都不曾揭过。

  他只记得巴掌大的孩子被裹在襁褓里,疾喘喘的哭着,那种热乎乎又奶腥腥的感觉,像极了他小时候顽皮,从鸟窝里抓出来的,毛都未长的小雏鸟。

  人的善恶有界吗?

  陈澈觉得没有,他当时甚至说过,这孩子的性命就全由陈兄来执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