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堂香事_作者:浣若君(403)

2018-09-07 浣若君

  杯光筹措,宴乐习习,席间还有必须要应付的客人,陈澈只觉得心乱如麻。

  要是没有罗锦棠那么个女子还好。

  相貌相似的两个女子,他的妻子死了,化成一堆白骨,永远躺在冰冷的坟墓里,而另一个却活的鲜艳,多姿多彩,连他见了都要心生羡慕。

  他为妻子的死而不值,不甘,为了自己没有保护好妻子而自愧,自责,难过到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却还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来客。

  *

  女眷一桌,男宾一桌,中间以屏风相隔着。

  在水榭回廊的另一侧,十二个府里养的小丫头们,正在细细儿的,奏着助宴之乐。

  而唯一的男宾林钦,其实也是才从凉州回来。

  他每年例行巡一回西,今天是他才从河西归来的日子。回家略略收拾了一番就前来赴宴,也知今日首辅会请自己前来作客,必是为了他和陆宝琳的亲事,略略的皱着眉,呷了口寡淡如水的酒,便准备着如何找个借口早早告退,回家去好好休整上一夜。

  明儿,按理该是小皇子出宫的日子了。

  他从凉州运来一只冰鉴,如此暑天,正好可以储冰,于其中放上瓜果,能够长时间的保持鲜度,是个顶好的东西。

  这是凉州知府敬贡的。

  他当时便想着,罗锦棠爱吃冰,要是送给她,她必定会欢喜。

  不过,冒然赐物,像罗锦棠那样手中握着大笔钱财的女子是不会要的,所以,他以这冰鉴是给小皇子朱玄林储存食物为由,就可以让罗锦棠收下冰鉴了。

  想到这里,林钦淡淡一笑,起身抱拳道:“首辅大人,本使远道而来,身上乏困,就先告辞了。”

  陈澈意兴焉焉,陈淮阳白天才吃过耳光,此时脸都是肿的,当然也就不会多留林钦,眼瞧着屏风后面的陈老太太急的都快要亲自出来了,也不挽留,就站了起来,父子俩人送着林钦出了门。

  夜风凉凉,首辅与神武卫的指挥使并肩而行,经过遍池荷叶的池塘时,俩人谈论着河北的灾情,谈论着凉州的兵务,似乎俱皆心神不宁,当然,一个心里在思量着,明日罗锦棠会不会去神武卫,赴约。

  另一个则在怀念自己死于岭南的亡妻。

  正如陆游所言: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便如今妻儿满堂,到底发妻不在,便依旧对岸有乐声悠扬,席间有美酒佳肴,他依旧能举杯,能笑言,但真正的幸福与欢快,却随着亡妻一起,永远的埋葬了。

  游廊一折又一折,是尽可能的,照着能够遍赏湖光山色的格局而修建的。

  直着走着,陈澈忽而止步,也止了语,目光直直,就望着前面的来路。

  来路上,有个穿着青色,交衽半膝青面褙子,下系着一条白裙的妇人,青面褙子上只在右胸前绣了两支淡粉色的并蒂莲,枝子随着衣褶而略略的弯着。

  她发髻高绾着,头上只插了枚玉钗,手中拎着方帕子,施施然前来。

  灯影交错,波光嶙嶙之中,恍惚间,这就是他的亡妻余凤林。

  第173章 上门挑衅

  偏偏就在这时,对岸的小戏子们忽而乐声一转,柔柔的唱了起来“

  相携手,瓷婚酒,岭南一逢伴圣柳。

  狂沙恶,情无薄,空谷传音,永不离索。

  悦,悦,悦。遂人愿,永连理,二十年甘苦同浇透……

  陈澈顿时愣在原地,而林钦也怔住。

  这首《钗头凤》是陈澈在岭南见到妻子时写的,应当说除了余凤林,再无人知。

  而在林钦看来,那缓步而来的女子,恰是他琢磨着明儿要给送个冰鉴的罗锦棠。

  跟在林钦和陈澈身后的陈淮阳忽而就吼了起来:“哀哀怨怨,唱的这都是什么?都快给我退下。”

  “大哥,您都不知这诗为何人而作,又是为何人而书,为何就要叫她们都退下?”

  陈淮誉宴席的时候不在,此时倒是出来了,他本中气不足,此时声音倒是极大,非但陈澈与林钦听到了。

  便在屏风后面吃酒的一府的女眷们,也俱皆走了出来。

  陈淮阳道:“我管他是谁写的,好好的家宴,叫她们这哀哀怨怨的乐声给弄的凄惨无比,一个和和美美的人家,谁要听这些哀音?”

  陈淮誉于是又道:“父亲,我母丧去,你可有哀伤过?到如今,你可还记得你一个人凄凄惨惨,到达岭南,只觉得人生,官途,所有的东西全部都灰暗的时候,见她亦渡穷山恶水而来,俩人相拥到一起时,挥洒而毫时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