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堂香事_作者:浣若君(92)

2018-09-07 浣若君

  陈淮安一点一点,缓缓儿的塌下肩膀来,塌入锦棠怀中,嗅着她身上氤氲又复杂的香气。

  这一句句的良言,上辈子他也曾听过,可他怎么就没听进去呢?

  她一边补着一件件的烂衣裳,一遍遍的说让他去读书,勤学苦读,一步一个基石的走上去,出人头地,那时候他从不曾听过,也从不曾怀疑过陈杭和齐梅的别有用心。

  他们不止想把他养废,甚至于,一直以来,他们是想把他养成一个祸害。

  而嫁给他的锦棠,曾哪么无力的,一步一步,想把他拉入正轨。

  她费了那么大的力量,独自一个人对抗着所有人,而他直至死时,执迷未悟。若没有这番重来,他终究死在她的前面,黄泉路上,他都不知道自己这辈子错的有多离谱,而伤她,又有多么的深。

  吸了吸鼻子,哭的像个孩子一样,陈淮安头抵在锦棠脖窝儿里:“你要不提和离,跟我好好把日子过下去,我就不杀他。”

  身后的齐高高忽而噗嗤一笑,骡驹也是。

  “其实我这院子挺好,我人也不错。”齐高高摸了把脑袋,搓着双手颇有几分羞涩的跺了跺脚:“锦棠要是和离了,可以嫁我。”

  他其实不过一句玩笑的话,占个嘴上便宜而已,不让他占这句便宜,他今夜都睡不好觉的。但骡驹是个犟脑子,不知道齐高高不过占句嘴上的便宜,还当真了,一拳就捣了过去:“哪是嫂子,嫂夫人,你个没大没小的齐高高。”

  这哼哈二将,你一拳我一拳的,随即就拌起了嘴来。

  锦棠觉察出不对劲儿来了。

  陈淮安要真想把陈杭淹死在渭河里头,又岂会把他带到齐高高家来。须知,齐高高家离渭河还有些子路程了。难道说,他失心疯了,把自己的老爹五花大绑了,要在这渭河城中招摇过市,再抬到渭河边去?

  “只要你不提和离,我就放了我爹。”好死不死的,陈淮安又加了一句。

  锦棠的唇此时还在陈淮安耳边了,忽而叼牙就是一咬,两排细牙磨的咯咯作响:“你的爹,欲杀就杀,干我何事?”

  第39章 酒糟黄鱼

  说罢,罗锦棠一甩袖子,走了。

  陈淮安一番苦情计用的极为得当,不知道为何九十九拜都够了,就差最后一哆嗦便可成仙时,居然叫锦棠给识破了。

  走至陈杭面前,屈膝半跪,仍是往日的笑面朗朗,眉温目和的,望着自己这人面兽心的养父。

  “淮安,锦棠说的对,你不能杀我,造了人命,你这辈子可就完了。”陈杭连忙说道。

  陈淮安伸手,替陈杭拨拉掉了肩头几片枯叶子,在他脖子上轻轻捏了一把,依旧是沙柔的语调:“天也晚了,咱回家吧。”

  说着,他再度将陈杭扶了起来。

  “你不生气了?”陈杭小心翼翼问道。

  “您毕竟是我爹,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只有不是的儿子,这不是您曾教我的?”陈淮安反问道。

  陈杭从未将陈淮安当亲儿子看过,也任由齐梅将他养坏,究其私心,还是希望这个儿子在被养坏之后,可以回去祸害他的生父陈澈。

  却不期他本是松柏之姿,便再怎么劈,也劈不成颗石榴树。

  拍了拍陈淮安的肩膀,他道:“为父一定会补偿你的。至于锦棠,明儿爹亲自作东,摆上一桌,叫她与孙福宁一起吃个饭,你没意见吧?

  须知,就只吃个便饭而已,锦棠也没什么牺牲,但于咱们陈家来说,官职,雪花似的银子,可就全来了。”

  死到临头,人皆是高僧,没有任何贪著欲望,只要发现自己不必死,新的欲望就又滋生了。

  陈淮安依旧笑着,低低答了声好。

  曾经在大理寺哪么久,又做了五年文渊阁大学士,只要想杀一个人,就有上百种叫人查都查不出来的手段。

  随着他方才几番手捏陈杭的脖子,一枚枚银针穿椎骨缝而入,细小的银针,恰镶在他椎骨和颈骨间的缝隙中,他也不过略觉得有些痛痒,脖子转动起来不舒服而已。

  但当哪枚银针游入颈骨中央,少则十天多则半月,他会于梦中毫无痛苦的死去。至于拿儿媳妇换县令这种美梦,大约也得到阎王爷哪儿去做了。

  但愿阎王爷哪儿也有空子给他钻。

  还以为锦棠生了气,自然已经回罗家酒肆去了。陈淮安扶着陈杭甫一进家门,便见东厢第二间屋的灯居然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