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日问他,假如他先死了,难道要拉她一起死?
他想了很多日,终于有了答案——他舍不得。
她还年轻,还有许多韶华,她是天下第一美人,多的是人愿意将她捧在掌心呵护疼宠,她可以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陪他一起去死可惜了。
他希望她好好活着,平安稳健的过完一生。
樱九脸上一片惨白:“裴景仪,你当我是什么,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你别后悔,我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裴景仪静静的看着她,没有一丝慌张。
樱九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哭着跑开了。
樱九离开了皇子府,和清琅一起,流风也跟去了,是裴景仪让他去的。
流风本就是相府的人,此次一起回来也是正常的。
殊不知,她一离开,裴景仪就进宫找了云太子。
他在云太子震惊诧异的目光中,撩了衣摆屈膝跪在地上,铿锵有力道:“臣弟请战,不定边疆誓不还!”
云太子惊叫道:“你疯了,你那点武功想去上战场?”
那不等同去找死?
裴景仪跪地不起,背脊挺得直直的。
云太子明白了他的态度,跌坐在镀金铺虎皮的椅子上,颓丧道:“好吧,我这就拟旨。”
……
云永二十八年,云国受到四国联攻,国之将破,危在旦夕,裴景仪受封兵马大元帅出战稳固边土,大捷。
局势稍微挽回些许,远在云都的百姓被打了一剂强心剂,但情况仍是迫在眉睫。
第二战于牧狼关交战,遭遇伏击,退于庸城。
四军攻城,重木撞门,眼看城门将破,裴景仪不得不率着一干人马冲出城外,抵抗这浩浩荡荡的二十万大军,否则城门一破,城中的老弱妇孺皆将遭到血洗,箭雨流光之中,裴景仪听到身边的惨嚎,自己的部下一个一个的倒下。
其实裴景仪没有想过自己会赢,但是亲情大义面前,万千百姓面前,他做不了缩头乌龟。
他放樱九走,因为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死之前他还想为自己的皇兄做点事,裴景仪眼里盯着四军将领,正坐在马上冷眼旁观,勒紧了缰绳往前冲,带着不顾一切雷霆万钧之势。
他要取他的项上人头!
快要近了,那将领好似察觉到了他的意图,手指一点,一名大将就纵马对冲了过来,挥着长刀朝他削来,他提剑挡了一下,后背蓦然窜起一股凉气,回过头去,却是有人偷袭,将箭弩瞄准了他。
对方打着跟他一样的主意,也想擒贼先擒王,他这样孤身一人冲过来倒正好合了他们的意,可惜他没有战神之能,便是连两个人也应付不了,一咬牙索性不管后背这招,朝着那大将劈砍而去,那大将没想到他突然这么生猛,侧身一避,然后马背一重,裴景仪跳到了他的身后,一手拐住了他的喉咙,一只手握着他的手勒住了缰绳,驾马冲向他方将领。
与此同时,裴景仪的后背中了一箭,大将听到痛苦的闷哼一声,奋力挣扎,两人在马上角力,马儿方向不受控制,往前横冲直撞,竟然扰乱了盾阵,成功打开了缺口,他离敌方将领不过一步之遥,再不犹豫,松开了大将往那将领扑去,一剑割喉。
他最后想做的事完成了,沾着血污的温文尔雅的面庞露出了一丝笑,没有将领庸城的百姓便可保住了,这样皇兄就还有力挽狂澜的机会。
人生在世,所求所得,再无遗憾。
裴景仪坦然赴死,因为他不可能活着离去,就像是狮群里的一只死羊任由宰割,敌军怒势汹汹,无数的刀枪剑戟朝他的身上刺来。
裴景仪从容的闭上了眼。
就在这时,他听到有清脆婉转的声音喊:“兄长!”
裴景仪豁然睁开眼,只见一匹骏马上白色倩影朝他奔来,如同战场上的鬼魅,竟是谁也拦不住她。
裴景仪神色大变,仿佛看到了幻觉。
樱九?!
她怎么会在这里!
没等他细想,她已到了他的跟前,从马上跃下,跌到他的怀里,将他整个人牢牢的护住,原本所有朝向他的刀枪剑戟全都没入了她纤细的身体中,她唇角顿时流下血,紧紧揪着他的前襟,小声地说:“这下,你总该相信我喜欢你了吧?”
“裴景仪,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啊!”
裴景仪一刹红了眼睛,突然发狂似的抄起身边的剑一通乱砍,寻着机会就带着樱九翻身上了马,往回城的方向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