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学姐,能不能麻烦你把这只小可怜领养了?”
向晚晚这才注意到裹在她怀里受了伤的一只小花猫,见有希望,她继续劝说:“你看,你可以带它回去给你们家小狗做个伴啊。”
她笑起来的时候两只眼睛会眯成月牙状,嘴角有一颗浅浅的酒窝,衬得整个人温和又伶俐,让向晚晚没有理由拒绝。
后来机缘巧合下加入了阿筠的动物保护社团,她这才跟她接触更多一些。
这个善良的小姑娘收养过很多流浪的小动物,但后来全部送去了肖爷爷的收容所里,她的这一举动曾被人误解,有人说她虚伪做作,收养了小动物却又二次抛弃。
她也不恼,总是笑得温温和和。
向晚晚后来才知道,阿筠家庭条件并不好,母亲未婚先孕受尽流言蜚语,后来被逼嫁人,生下阿筠后离开,从此没有了踪迹。
只剩下阿筠和没有血缘关系的父亲两个人生活,父亲终日酗酒,之后便拿她和她收养照顾的流浪动物撒气,她根本阻止不了,无奈之下只好将它们全部送去肖爷爷那里,而她有时间便会过去帮着照顾小动物。
这个看上去善解人意、温和大方的姑娘身后背负着深不见底的黑暗,破裂的家庭,拮据的经济,残暴的继父,为人所耻笑的身世。
她在抑郁的泥潭里越陷越深,却还是倔强地以阳光的模样示人。
向晚晚见过不笑的阿筠。
那个样子的她,满身戾气像是从地狱而来,她曾恶狠狠地握着尖刀最后失声痛哭,也曾见过她不断自我伤害的样子,见过她崩溃脆弱的样子,但更多时候她都是那个笑起来像月亮一样清凌的姑娘。
可是现在林庚突然跟她说,那个姑娘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
向晚晚丢下行李转身就朝门外跑去。
阿姨并不知道向晚晚今天原本要走的打算,这会儿从厨房出来看到她丢在地上的行李,朝她喊:“快要吃饭了,你去哪里啊?”
等她擦干了手急匆匆赶出来的时候却已经没了向晚晚的身影,只剩下小黑在玄关处团团转。
“沈先生,小姐她收拾了行李……”
“我知道,她从今天起搬回学校住,阿姨麻烦你等会儿跟过去一趟,看着她安全回到学校。”沈南风盯着手里的文件,对着电话低声嘱咐。
“可是,她的行李箱丢在楼梯口,好像接了个电话就慌慌张张地跑出去了……”
阿姨刚说到这里,对方一下子将电话挂断。
沈南风手上不觉间用了力道,黑色的签字笔在纸上晕开一片墨色。
几秒钟的迟疑后,他还是拨通了电话,连续好几遍,一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他吩咐秘书:“下午的会议提前,十分钟后开始。”
另一边,他又拨通梁敬的电话:“查向晚晚的位置,尽快发给我。”
他眼前浮现沈志恒阴狠的笑容,生怕自己所担忧的事情变成事实。
沈南风起身整理文件,朝会议室方向走去。
医院里。
林庚双手抱头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向晚晚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来,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安慰,因为她感觉得到,她自己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忽然希望手术室的门永远不要敞开,至少这样他们就还有希望。
时间像静止了一般,她仿佛嗅得到空气里的血腥味道,心底被一种不祥的预感所围绕。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向晚晚不敢听医生在说什么,她靠着最后一口力气死撑着僵在原地,仿佛只要她不肯承认,覆盖在白布下面的年轻女孩就不是阿筠。
可是,红着双眼的林庚低沉的呜咽声还是传入了她的耳朵。
她无端想起自己很久很久以前做的那个梦,梦里她目睹痛苦的产妇停止挣扎,在自己的面前停止了呼吸,然后自己被一拥而进的家属围住。
可是当死亡真的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远比梦境要来得刺痛得多。
她木然地走过去,拉着林庚的胳膊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躺在她面前的阿筠身形清瘦,似乎只要吹来一阵风,她就可以轻飘飘地从窗口离开。
向晚晚细细地打量阿筠,她面容苍白却有着别样的美感,嘴角还映着浅浅的弧度,像是终于摆脱了那片黑渊沉沉入睡。
向晚晚一滴眼泪也掉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