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墨忙过来,王叙把琵琶轻轻往案上一放:“我没事,昨日的酒还没全醒,我累了,想睡会儿。皇上先回吧。”
说完,也不管吕筱,独自往内寝宫走。
童墨忙跟上,扶着她。
吕筱看着王叙的背影,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王叙进去内寝宫,哪里还可能睡得着,心内翻腾脑袋炸裂,她越来越不敢相信自己潜意识中的猜测竟然是对的。
愣了许久,知道吕筱走了,她才对童墨说:“去把孟准叫来。不,你知道孟准住哪儿么?我们去找他。”
童墨也不知王叙刚才怎么了,突然情绪起伏如此之大,忙说知道。
王叙起身便往外走,童墨忙取了斗篷和手炉,跟了上来。
孟准是跟着他们一起上山的,就住在后殿外的一排低矮的侧房里,恰好孟准不在,说是在跟副将们准备明天狩猎之事。
王叙便在他房里等他。
孟准闻讯赶回来,只见王叙端坐在客座榻上,暖炉没有抱在手中,反而放在了一旁的几案之上,面如死灰。王叙见他回来,便让童墨出去,把门关上。
孟准问:“出什么事了?”
“四哥,你告诉我,吕筱已经死了是么。”
“是的。”
“谁杀的?”
“我把人交给了孙置,他安排人杀的。”
王叙嘴唇颤抖着,道:“你没有亲眼看着他死,是吗?”
孟准摇头:“没有。怎么了?”
“他是不是有可能没死?”
“不可能。孙置亲自派人去杀的。妹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王叙颤抖着,终于哭出声来:“我怀疑刘昭被人杀了,宫里的这个不是他,是吕筱!”
孟准忙道:“不可能,你不要乱想,这是不可能的。陛下身边每天都那么多人围着,谁能把他杀了?吕筱不过是个毫无学识的苍头小子,他要替换皇上,一眼就能被人看穿。你今天怎么突然怀疑起皇上来了。”
“宫里的这个人不是刘昭。如果你亲眼看见吕筱死了,我尚且还有一丝的希望。如今什么希望都没有了。”王叙回想起这半年以来,一幕又一幕她所怀疑的事。
他那沙哑的声音;起初待她冰冷的态度;还有无缘无故多出来割舍不掉的女医;那么多与刘昭不同的处事方式……扑克牌不记得了,连他西征大漠之前想要听的歌曲都不记得了……
孟准继续劝道:“妹妹,你不要多想,可能皇上会做一些你不想看到的事,但不能因为这些就说皇上被人调换了。”
王叙吸干眼泪,摇着头,站起身,也没回孟准的话,独自往外走。孟准想劝她不要胡思乱想,却又不知从何劝起。
一打开门,童墨忙给她披上红色斗篷,孟准交待童墨照顾好王婕妤,目送她们离开。
王叙没有回汤泉宫,而是往山上走,童墨默默跟在后面,两人的脚步,在雪地里踩成了一串串相连的脚印。
风雪渐渐大了,冷风刺骨,王叙似乎漫无目的地在雪地里行走,童墨手里拿着王叙的手炉,被风雪刮地几乎睁不开眼,她跟上前,道:“叙姬,雪越下越大了,我们回去吧。”
王叙仿佛听不见似的,面无表情,不紧不慢,一直往前。童墨紧紧跟着,不时回头看,远处的脚印,已经被新雪给掩盖了,再往前走,等会儿恐怕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童墨正忐忑不安,不知道要怎么劝慰王叙的时候,王叙突然停住脚步,原来前面是断崖,已经无路可走了。
王叙呆呆看着断崖下,丛生的大树上挂满了雪,再往远处,莽莽苍苍,一片苍白。
她喘着气,鼻子眼睛都是通红的,她突然竭斯底里地大喊了一声,然后跪倒在雪地里,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嚎啕大哭。
她的刘昭,此时不知在何处,是长埋黄土,还是暴尸荒野,是被蛆虫啃噬,还是早已果腹饿狼?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像白痴一样,跟杀夫仇人吃醋斗气,风花雪月,夜夜笙歌,如今想起来,她恨不得剜了自己的肉。
她为何那么愚蠢,为何那么愚蠢!
童墨不知王叙为何哭,也跟着哭起来,边哭边道:“叙姬,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奴婢。”
王叙突然想起吕筱昨晚酒后说的话,一个激灵,她仿佛听得到自己血管里的血,逆流而上,直冲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