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委跟工会不合,这个事她早听小林说起过,如果不把里头的复杂关系搞搞清楚,以后万一踩线了不好。
苗大姐说起工会就来火,唾沫星子乱飞,“那帮臭不要脸的憋着劲儿想抢咱厂委手上的活计嘞,不说别的,就那物资分配和宿舍登记,也不知道明里暗里折腾了多少回,美得他,有便宜谁他娘的不会占!”
不管是物资分配还是宿舍登记,虽然不至于有多大的好处,但小便宜还是少了不了的。
比如分东西的能先拿好的,要是本事好分完由余还能再分一道;最重要的是分配宿舍,别看肉联厂里干部宿舍楼还有富余,其实工人的住宿情况很是紧张,一间十平方的屋往往要挤进去一家好几口甚至十来口,很多家庭床底下也睡人,有些还睡吊床挂墙上,所以为了换个稍微宽敞点的屋子或者新婚的小两口能早点拥有自己的屋搬出去单独过日子,往往那是好话说尽还得给点好处,这些都是无形的外快。
不多不多,凑起来也就不少。
“这马上就要年底了,你瞧着吧,到时候准得又是轰轰烈烈的。”苗大姐跟厂委工作多年,对工会已经知根知底。
她还特地提醒宋恩礼一定要离工会的人远点儿,说不定就让人挖坑给埋了,就比如刚才老吴家那事,那就是工会给他们下套呢。
处理不好这锅谁背?
厂委呗。
“老吴媳妇倒是如意算盘打得精,男人死了自己不接班光想着白得那每个月一半的工资,回家种地还能再挣工分,到时候等娃一长大再把班接回去,咋着也是她赚,可她精别人也不傻啊!这下倒好,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有脸上咱们那儿去哭,千万甭搭理她。”
“我记住了。”宋恩礼不知道这事里边还有这么多弯弯道道,回头看了眼,见那娘儿仨又拦着老周和小章在哪儿哭天抢地,挺不厚道的默了句“活该”。
午饭比上次还埋汰点儿,吃的是糠菜团子。
这玩意儿宋恩礼实在不敢吃,听说吃了不好上厕所。
不过想来也是,这干巴巴的糠皮加上野菜吃下去便秘是必然结果,即使有油星都不好使,而且那糠皮又粗糙,拉嗓子割肚子,跟吃草没啥分别。
所以她没要,只打了一个清炒白萝卜。
李胖子还以为她又舍不得吃饭,打菜的时候偷摸着给她放了几片猪头肉在饭盒底下。
“小宋啊,小宋。”苗大姐一直在后边戳她提醒她,宋恩礼只得硬着头皮叫李胖子等会儿在后厨等她。
谁知两人刚找到地方坐下,苗大姐的小闺女钱淑琴领着个男青年端着饭盒过来,开口第一句便是,“妈,这是我对象。”
宋恩礼见苗大姐脸色不好,赶紧找了个借口溜了。
李胖子那边已经约好了,她不能放人鸽子叫人在后厨白等,索性端着饭盒去了后厨。
李胖子也在吃午饭,胖呼呼的二面馍就着杀猪菜,吃得稀里哗啦的。
见宋恩礼进来,赶紧给她拉了条凳子,把装着杀猪菜的盆儿往她跟前挪了挪,“来点儿不,瞅你瘦的,我打个喷嚏都能给你刮跑。”
“不了,我饭量小。”宋恩礼把饭盒放下,从兜里掏出几个鸡蛋排到李胖子面前,“胖儿你能再帮我弄点猪皮不?”
没法子了,只得用这招。
李胖子四下看看,见没人,忙把鸡蛋揣怀里,“这有啥说的,以后这样的事儿尽管来找我。”
几个鸡蛋能换到的猪皮有限,后厨就有,李胖子直接给她装破布袋里叫她带回去,不过叮嘱她回头记得把布袋子还他。
于是乎宋恩礼莫名其妙上厨房转了一圈并带着一斤多猪皮包着饭盒回了宿舍。
上次走的时候煤球炉上还烧着水,过了这么些天煤球早烧干净了,炉子也熄了,只留下一壶凉白开在上头坐着,屋子里冷的很。
宋恩礼冻得浑身直哆嗦,忙把猪皮丢桌上,用火钳将炉子里的废煤球清理出去,又从阳台拿了俩新的进来重新生火。
刚才在食堂她就没吃饭,打算自己再重新弄点儿填饱肚子,好不容易把煤球炉点着,外头传来敲门声,听着还怪熟悉。
“谁啊?”
门一开,俩饭盒递进来,那双漂亮的手上头露出一截军绿色的袖口。
宋恩礼看也不用看就把人拽进门,用脚带上房门,欣喜往他怀里扑,“萧和平,萧和平你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