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琴瑟抿着唇,目中有怨。“是媳妇的错,媳妇疏忽了。”
“瞧她那双天足都长成了,还能折趾削足吗?这孩子活生生被你耽误了。”以后谁会娶一名大脚娘子。
唉!真叫人心疼。
“祖母,不削足,我痛。”殷如素眼泪在眼眶打转,一副我见犹怜,楚楚可怜的样子,令人不忍。
“好,不削足、不削足,祖母心疼果儿,大脚就大脚吧!这会儿想缠足也缠不了,那双脚都成形了。”殷老夫人气恼的是老三媳妇,认为她毫无嫡母风范,不是由她肚皮出来的孩子就瞎折腾,没个分寸。
隔辈亲、隔辈亲,婆媳间永远有一条跨越不了的隔阂,可是疼爱孙儿、孙女的心却假不了,殷老夫人是惜花连盆,因对雪姨娘的偏爱,进而对她所生的一双儿女也疼惜有加。
那份发自内心的怜爱连初次相见的殷如素都感受得到,不由自主的生出了孺慕之情。
而她此时也晓得雪姨娘的底气从哪来,全凭殷老夫人偏心眼的宠爱,瞧她此刻站在殷老夫人身后,低眉含笑,神色欢愉,一副得宠的模样。
反观简琴瑟却是冷眉怒色,咬牙切齿,因养尊处优而肥大的手指紧紧拧成麻花。
身为庶女的殷如素不解了,为何一回府,局势大为转变,难道其中内情不单纯……
雪姨娘名为安轻雪,原也是名门世家之后,但祖上心太大,参与了先帝那一代的谋反未果被问罪,其亲眷则十六岁以上男丁斩首示众,十六岁以下流放三千里,一干女众充入教坊,沦为官伎。
那时候安轻雪尚未出生,还在娘胎,她娘有几位推心置腹的好姊妹,殷老夫人便是其中一个,不忍她身处贱籍而连手抢救。
可谋反是大罪,岂那么容易脱身。
于是几个姊妹商量好,各自拿出一些银子将人买下,由贱籍转为奴籍,一辈子屈身为奴。
殷老夫人嫁的是清流之家,公公在当年名声颇佳,极受士子文人爱戴,借由他在文坛的地位,殷老夫人悄悄将人领回安置在身旁,名为主仆,实为姊妹,她十分照顾。
没多久安轻雪出世了,因其母在牢中吃了不少苦,所以生下来时瘦瘦小小的,跟只小猫差不多大,姊妹俩都生怕她养不大,更加用心的呵护,不求她大富大贵,只求平安长大。养着、养着就养出感情,眼看着小姑娘越长大越玉雪可人、天真活泼,殷老夫人便兴起收养的念头,她想让好友之后有个能抬头见人的身份,女儿日后也能找个好人家嫁出去。
可是老太爷不同意,他直言律法不可违,贱籍出身的奴才成不了良民,何况安轻雪母女乃带罪之身,太过张扬恐又惹出风波。
殷老夫人失望之余相当伤心,对安轻雪就更加疼爱了,像是一种补偿心态,待安轻雪有如亲生女儿,什么好的都往她屋里搬,不怕宠坏了她,只怕娇宠得不够多。
只是好景不常,安轻雪的娘在她九岁那年过世了,临终前拉着殷老夫人的手托孤,盼着女儿能得一门好姻缘,其他再无所求。
殷老夫人应允了,安轻雪的娘溘然长逝,死时只有女儿和殷老夫人送她最后一程,晚景凄凉。
没了亲娘的照料,殷老夫人又忙着府里的事,下人以为安轻雪没了靠山便起轻视之意,三天两头的欺凌,饭菜不是冷的便是馊的,有时连饭也没得吃,只能喝水止饥,殷老夫人送她的衣服、首饰也被抢走了。
直到有一天殷老夫人发现她骨瘦如柴,身上的衣裙全是旧的,而且还有补丁,命人一查才查出真相,当即严惩了下人,直接杖打三十板后撵出府外,又抱着安轻雪哭了一整夜,内心对好友的愧疚更深,觉得有负所托。
殷老夫人再一次提及认为义女,但还是被驳回,因此她将安轻雪带在身边,给她一个一等丫头的身份,从此亲自庇护她,看谁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欺辱她护着的人。
时光苒苒,安轻雪长大了,长成清妍美丽、娇柔跨婷的女子,眼波一动,水眸漾漾,婀娜多姿,一回眸一掩唇都带着如大家闺秀般的羞涩和气质。
自个儿养大的孩子哪会不喜欢,殷老夫人亲自养大安轻雪,自然是越看越中意,决定留下来当儿媳妇。
只是老大不合适,他的妻子是宗妇,出身不能太差,而且两人年纪也有差距,便把主意打在老三头上。
殊不知她才意念一动,那厢老太爷已和多年老友谈妥,两家儿女亲事定下,择日迎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