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眸将簪子抵在裴峥颈上却迟迟没有下手。她以为自己是在犹豫若是真的杀了他会给家族带来多大的灾难,但女孩心中却不期浮现出她第一次遇见裴峥的场景。
被雨水打湿的石板路上,青袍纹鹤的青年负手立在池塘边。她那时撞了他,是否早就注定有今日。
江袅指尖发颤,却忽然听得耳旁一道声音:
“卿卿怎么不动手?”
宽大的袖摆拂过手背,他握着她的手往微微叹了口气。裴峥浅眠,早已醒了。只是想知道她想干什么,女孩直到最后一刻也狠不下心来。
男人手指冰凉,覆在她指尖之上。
江袅垂眸:“叶将军死了?”她低声问。
裴峥嗤笑了声:“卿卿是为了此事。”他语气淡淡,不知是自嘲还是如何。江袅想要收手,却被他握的更紧了些。
“陛下杀了我吧。”男人听见女孩说。
殿内静静地,青年眸光愈加深沉却又笑了起来:“卿卿说笑了,孤怎么会杀你。”他握着她的手将簪子抵于心口:“是卿卿想杀孤才是。”
男人声音罕见的有些委屈,江袅看着血慢慢渗出,染红了里衣。他直直地看着她,眸光肆意温柔。
江袅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像个疯子一样。她想松手却被他拉着一寸一寸往深。
“卿卿若还恨我便继续。”
外面月色孤寒,他松了手,看着她笑。
裴峥并不是什么君子,他肆意疏狂,心硬如铁却也会用苦肉计。他知道江袅心软,他的小夫人呀,总是舍不得下手的。
江袅握着簪子神色微顿。他等着,似是一点儿也不怕。
‘真是个疯子。’便连系统也忍不住变色。
江袅眯了眯眼:‘他知道我下不了手,或者说‘江袅’下不了手。’
她最终只是拔出了手中利器。
血溅在脸上,裴峥伸出舌尖来舔了舔血迹。抱着女孩的手始终没有松开。他不知道自己爱不爱她,但他就是想要她。或许这对于他来说就已经是爱了,毕竟这世上能让他这样的人只有一个。
天渐渐亮了。
青年已经离开了,江袅坐在窗前看着清晨小雨,未曾管袖口上沾染的血迹。宫女们进来都吓了一跳。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女孩摇了摇头,不说话。
殿内众人互看了眼,吓得跪在了地上。
她坐在窗边一直从早上到晚上,药放凉了也不喝。
正殿之外,曹直在台阶上守着,却见一个小太监匆匆进来,那是在清宁宫当值的,往常也见过几面。
小太监行了一礼在曹直耳边低语了几句,便见总管面色微变:“你去吧,我会禀告陛下的。”
直到大臣们都离去,曹直才敢进去。
“怎么了?”裴峥淡淡问。
曹直微微有些犹豫:“清宁宫那边说娘娘今日一天都未喝药,这样恐怕……”
男人指尖顿了顿:“随她去吧。”
这答案有些出乎意料,曹直抬头看了眼帝王,正准备就这样带到清宁宫去,却又忽然听见帝王道:“等等。”
书房里檀香落下,风吹窗扇摇落,裴峥按了按眉心。
“去请空蝉法师到清宁宫,当着皇后的面放血,若是不喝,就一直放。”
“直到她喝为止。”男人声音冷冽,慢慢闭上眼。
曹直抬头忍不住提醒:“陛下,这样对佛子,恐怕那些大臣们……”他有些犹豫。
帝王却没有说话。他心中已定,再有多言便是不长眼色。曹直跟随裴峥多年,由太子至登基,自然了解他的脾气,于是也不敢再废话,连忙低头离开。只是心中唏嘘,帝王这样对皇后,恐怕一辈子也得不到皇后真心。当局者迷,他身为旁观者也已察觉陛下对于皇后的感情。
可惜那两人……太监叹了口气,想着接下来要办的差事,微微摇了摇头。
另一边,太医替僧人包扎着伤口:“法师这几日心力已有些不足,若是长此以往下去,怕是不好。”他虽这样说着,却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帝王执意如此,谁也不敢阻挡。
正说着,便听房门被敲响。张太医起身开门,却见陛下身边大太监立于门外。
“曹公公,这?”他有些疑惑,曹直叹了口气:“陛下的旨意,张太医与法师往清宁宫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