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啊,校长还等啥呢,快坐下啊。”
盛情难却啊,赵志文推辞几番无果,就直接坐下来了。
但整个人还是拘谨得很。
老燕家大房二房对他都不错,又是给盛汤,又是给加面的,而且分量还都挺足。
能不对人家好吗?这可是公社小学的校长。
到时候在学校里,跟那个老师说对哪个孩子好点儿,那就是多关照了啊,现在搞好关系,还是上学不就能走走个人感情了?
尤其是王淑芬,她还真就是这么一板一眼地想着。
左不过,柱子明年后年就上学了,哪怕自己小姑子跟赵校长没成,咱们也没互相得罪,还对着你好来着不是?
柱子没那么多心思眼儿,就一门心思喝汤吃面,斯斯文文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平日里顺子都嘲笑他,像个大姑娘。
赵春芳刚开始吃饭的时候,象征性地问了几个套近乎的话题,什么家世哪儿的啊,家里头干啥的啊,咋就想着来这儿下乡了啊。
这些问题看似是无关紧要,闲话家常,实则处处都是学问,都是好问题。
田秀平非常满意自己大儿媳妇儿的这个反应问题,也免得自己过一会儿不好意思开口。
“我是家乡是南方的,后来跟着父母去了北京,这不赶上了政策,我爸就被抓去劳改了,我也没地儿去,当兵也不愿意要我,我才下的乡。”
听了这话,田秀平很是震惊。
这年头,哪有人敢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爹妈被抓去改造了?
谁要是有个成分不好的亲戚,都巴不得掖着藏着的,谁还能坦坦荡荡地跟别人招呼说,自己就是成分上有点儿问题的?
这一句很诚恳的坦白,田秀平就明白了,为啥小伙子看起来不错,可在知青堆儿里还没有相好的。
这小伙子实在,不骗人。
可是听了这个的,也就没人再想跟着他搞对象啥的了。
可惜了这么实在的大小伙子。
“那你妈呢?”
“我妈那会儿没受住,跳湖没了。”
老燕家全家人都沉默了,连个气儿都不敢吭。
一看这气氛是要尴尬啊,赵志文赶紧咧开嘴笑了,缓解一下紧张的局面,“没事儿没事儿,这都快十年的事儿了,也就那几年我难受,现在好多了,我还跟我爸通信啥的,都挺好的。”
哟,这小伙子还乐观!
田秀平咽下嘴里的一口面,仔细打量起这小伙子的穿着样貌来。
衣服虽然旧了,但是好在收拾得干净,模样儿算不上多俊,但是好在周正。
整个人说气话来很是利索,凭白就让人觉得舒服。
“算了算了,都怪我老太太,偏让你提起这闹心的事儿来,不说了不说了,吃肉吃肉,老大家的,快给小赵夹肉啊。”
得,这赵校长也不叫了,变成叫小赵了。
顺子:奶啊,你可真会套近乎。
赵志文知道顺子和铁蛋是老燕家的孩子,也知道燕金梅是他们的小姑姑。
可刚开饭那会儿转圈儿看了一圈儿,也没瞧见燕金梅。
“金梅老师咋没瞧见,是生病了吗?”
看赵志文一脸憨态样貌,铁蛋和顺子俩小孩儿憋不住了,低着头,脸对着碗,开始憋不住笑起来,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坐在他俩对面儿的柱子,看见哥哥笑了,自己又不知道为啥,就一直拉着王淑芬的胳膊问,“妈,哥哥们为啥笑?为啥?你告诉一下我,为啥呢?”
大人们比小孩子有样儿,还是忍得住的,都是兀自别在那儿不说话。
“金梅啊,可能是没睡好,在里屋补觉呢,刚才咋没人去叫一嗓子?哎,老大家的,你要不去叫一下吧。”
论装傻的功力,全家人都是服了田秀平的。
这说的就是自己跟没事儿人一样啊,啥都不知道!
赵春芳知趣地进屋了。
“小赵,你别管他,接着吃。”看着赵志文听话地开始扒拉面前的面条,她又开口吓唬人家了,“我啊,就是想问问你,我们金梅是不是在学校有相好的了,你说她为啥到了年龄还不想嫁呢?我年前统共给她介绍三四门亲事,一个也没给我瞧上哟。”
赵志文听了这话着急回答说没有没有相好,学校统共就我跟一个已婚的男老师,结果一着急就把自己给呛着了。
吃面条呛着是很可怕的,毕竟食道跟气管儿是连着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