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没猜错,沈昭就是从那边绕了一大圈,唯有这样,才觉得自己是和朱美美真正地隔开了。就在他经过花墙的那一刻,甚至还抬头向永宁宫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
恍惚间,他有点后悔自己选择了忆锦楼起居。
他的人生从没有后悔,这一点小小的悔意,让他自己都备感震惊。
这一抬头,一凝望,被朱美美真真切切地望在眼里,气不打一处来。
好你个沈昭,这是要跟哀家划清界线?哀家被你看过了,你被哀家吻过了,你想不认账,没用!哀家要认账!
这边太后娘娘的内心戏,摄政王大人全然不知。
左青云倒是很快如约前来,一进忆锦楼,就左顾右盼的,好生不安分。
“你什么时候也染上这乱看的毛病了?”沈昭连榻都没下,一挥手,让左青云在他对面坐下。
“现在你这忆锦楼可是个有故事有色彩的地方,和之前冷冰冰的样子,不一样了啊。”
左青云说得颇有些内涵。
沈昭却脸色平静,似乎没听懂他的话:“前日叫了太医去,如何了?”
左青云笑道:“明知故问。我要当爹了。”
要说这刘凤芸,倒真正是好命之人。虽是毁了容貌,却如愿嫁给了左青云。也难得阅尽春色的左将军看淡了容颜,这也没多长时间,倒传出了喜讯。
“恭喜啊,总算也有女人能将你这片云牵绊住了。”这是朱美美当初作的“歪诗”,倒被沈昭拿来取笑左青云。
左青云并没有生气,反而淡淡地道:“没有哪个女人能牵绊住我。她有了身孕,就留在京城替我尽尽孝吧。下个月我得去江南走走。”
“哦?”沈昭抬眼望他,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些惊讶的表情。可是,瞬间他就明白了,叹道,“你这是为我创造机会啊。”
“刘家是终究要除了,我走远些,你好下手。”
左青云从身上掏出一封信,往桌上一放,两根手指按住,轻轻推到沈昭跟前。
“不过,这一位,只怕你没想到。”
哪知道沈昭只看了一眼无字的信封,就道:“孔嫔,是吧?”
左青云颇是意外:“我还以为我这是第一手资料呢,你竟未卜先知?”
“呵,我哪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是昨夜皇上来过忆锦楼了……”
“他来做甚?”
“来看孔嫔得了多少折子。只怕孔嫔也没料到,皇上竟会用这么蠢的法子,直接夜闯忆锦楼看折子……”
才说到这儿,沈昭蓦地一惊:“孔嫔如今声望甚高,日后身居后位也未可知,她何苦干这种事吃里扒外的事儿?”
左青云摇摇头:“这一点我也想不通。不过,证据确凿,魏王那边悄悄递了秘方进宫里,就是给的孔嫔,据说还是个求子的秘方。”
说罢,手指轻轻在信上叩了叩,示意证据就在里边。
沈昭今日本就心事重重,再听到这些,愈加脸色冷峻起来。
“魏王接二连三,到底还是意难平啊。”
左青云道:“那自然。当初二选一,说起来是内阁众臣一致商定、再由太后决策的新帝人选,可谁不知道就是你的意思。魏王一直自认聪慧过人,怎忍得了帝位旁落,尤其还是落到这位头上……”
“但现在皇上已经登基,他反复在私下做这些动作,真以为我不敢动他么?”
左青云叹道:“他如今已在暗中散布你架空皇帝、欺哄太后、专权霸政之类的罪名,到时候你真要动他,只怕他就会以‘勤王’的名义,直接起兵了。”
沈昭却道:“我素来是不要名声的。架空皇帝、专权霸政,我的确就是如此。不选魏王,正是因为他刚愎自用,却目光短浅,毫无容人之量。皇上虽然荒唐,却能放权,若是魏王称帝,这天顺朝只怕就真得交到他手上了……”
“皇叔!光凭这些话,就足以治你重罪了啊!”
沈昭眯起眼睛:“我宁愿承担千古骂名,也舍不得将百姓交到他们手中受苦。”
左青云握拳:“皇叔,世间有几人,能如我这般懂你?”
沈昭心中一动,却想起了朱美美,顿觉莫名悲哀:“所以,你该知道我为何至今孤家寡人……”